郑予安不记得自己在哪儿看过这么一句话,说爱情之所以浪漫,在于它缄默下的热望。
晏舒望自始至终给人的感觉都是平静的,明明外表是个浓烈的人,但就像装在万花筒里的碎玻璃纸,细小、零碎,藏在了深处。
豆儿很安静地趴在帐篷门口,山中星月清晰得动人,郑予安没什么睡意,他指尖绕过晏舒望的发尾,玩了一会儿,对方便凑近了与他接吻。
“有点胡茬。”晏舒望模糊地道,郑予安的掌心拂过他的下巴,低声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男的。”他说,“我们都上过床了。”
晏舒望:“只能算一半,我还没进去。”
郑予安有些无语,不过想想也有道理。
晏舒望说我怕我真做的时候,你就软了。
“应该不会。”郑予安想了想,认真道,“那天的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晏舒望跟着笑了下,他似乎很欣慰,或是很感动,贴上来很温柔地吻着郑予安的脸。
“你不要把我想那么糟糕。”郑予安在双唇分开时,轻轻地说,“我不是随便和什么人都能交往的。”
晏舒望看了他很久,他说我知道。
郑予安又说:“你不要那么没有安全感。”
晏舒望摇了摇头,他说:“你不明白一件事。”
“我对你的感情,是我一个人的,不论你什么样,你答应也好,拒绝也罢,就算你永远都不知道,永远无法回应我,这份感情都是存在的。”
晏舒望看着他,说:“我的感情没有那么脆弱,它很安全,它属于你,但也属于我。”
郑予安沉默了半晌,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晏舒望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像哄小孩儿:“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不会强加给你,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也许一年两年,你有新鲜感,但五年十年呢?”
郑予安张了张嘴,晏舒望伸出食指,贴着他的唇,轻轻地“嘘”了一声。
他说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你一直喜欢的是女人,你的人生计划里,在没遇到我之前应该会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你要放弃这些吗?”
郑予安抿着唇,晏舒望低头看着他,他撤回了食指,又凑近了轻轻吻他。
晏舒望:“我已经过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年纪了。”
他说:“我想把最好最美的都给你,但未来如果你哪天突然不要了,我找不到下一个可以给的人。”
就算在男女关系里,一段感情的开始就要承诺未来会怎样,想必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哪怕是像郑予安这么认真的性子,在曾经的交往对象里,他也未曾与对方深入到,能够考虑步入婚姻殿堂,甚至共度余生的程度。
他无法形容晏舒望到底是情深还是目的性太强,他凭什么认为他的感情能够天长地久?而且还是在两个男人之间,在没有任何道德证明约束的情况下?
晏舒望说你不用考虑太多,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郑予安很想骂他老奸巨猾,好的坏的,松的紧的都被他说完了,留下一个兔子洞,郑予安就是那站在洞口的“爱丽丝”,等着他的也许是繁花似锦,也许是无尽深渊,他被诱惑着往下跳。
晏舒望嘴上客气着让他别多想,其实手里正握着那唯一的一把钥匙,若有似无地叩在了他的心尖上。
仿佛是一段冷静期,露营回来后,晏舒望难得没有再主动联系郑予安。
他退到了好像是个很安全很妥帖的距离,正如自己所说的一样,床下又是泾渭分明的tag。
郑予安不是毛头小子,他很沉得住气,只是午休抽烟的时候容易走神,被秦汉关八卦了好几次。
“你到底咋回事?”秦行长开门见山地问,“失恋了?”
郑予安瞟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像是被人甩的那个吗?”
秦汉关并不给他面子:“你又不是没被甩过。”
郑予安:“……”
秦汉关盯着他脸看了几秒:“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郑予安抽了口烟,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哪里不一样。”
秦汉关想了想,说:“有点你拿着户口本挑了个好日子满心欢喜准备去民政局登记那天却被人放鸽子的感觉。”
“……”郑予安咬牙道,“你闭嘴行吧?”
一直到周五,微信置顶上的晏舒望都跟死了一样。
郑予安皱着眉,退出进入了几次app后,觉得自己有毛病,像个怨妇,可他又控制不住去看对方的朋友圈。
最后一条动态是露营当天的照片,看似晏舒望拍的是星空,左下角的一团黑影其实是郑予安抱着豆儿。
虽然你换任何人问,都看不出来到底是狗还是人,但郑予安还是莫名觉得有些安慰。
他靠着这条类似“秀恩爱”证明的朋友圈动态熬到了周六早上,在家政还没来之前,周春桃女士又先斩后奏了。
“上星期去哪儿玩了。”身为母亲,周春桃女士偶尔还是会查下岗。
郑予安端过她手里的汤,随口道:“就和朋友出去走了走。”
周春桃:“男的女的呀?”
郑予安笑了下:“你问这个作什么?”
周春桃:“我这是关心下儿子的个人情感问题。”
郑予安打趣她:“你不是不催婚的吗。”
“我是不催啊。”周春桃自顾自地道,“但我八卦下总行吧。”
“行,怎么不行。”郑予安拿着勺子撇开些汤面上的鸡油,他看着自己母亲,突然问道,“你当年怎么决定嫁给老爸的?”
周春桃正拿着手机准备自拍,她闻言愣了两三秒,笑起来:“有情况啊。”
郑予安没说话,周春桃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倒也不会真逼他讲明白,母亲开了美颜相机,左右凹着造型,似乎回忆了一会儿,才说:“感情这事儿,开始都有那么些冲动,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就知道你有多喜欢他了。”
郑予安:“喜欢就能结婚了?”
“要不然呢?”周春桃理所应当地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把事情搞复杂,结婚怎么了,我爱什么人,不领证我也爱他,过日子呗,不找欢喜的人过,找谁过?找条狗啊?”
郑予安:“……”
周春桃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强调道:“就算找狗,也得找条最喜欢的狗,明白吗?”
晚上的时候,林念祥突然在微信上发了张邀请函给郑予安。
后者点开看了遍内容,发现是一场关于“爱”主题的艺术展。
林念祥还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之前不是有个失恋博物馆嘛,这不,团队就又弄了个相反风格的。”
郑予安与林念祥关系不错,就算现在没看展的心情,也不会拂了对方的面子:“看上去挺有意思的,明天一块儿去?”
林念祥:“我还叫了小殊。”
郑予安愣了下,他知道李殊和林念祥有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味道,但对方特意这么强调,郑予安自然会想到晏舒望去不去。
可林念祥不提,郑予安也没好意思问,第二天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地去赴了约。
晏舒望似乎真的没有来。
郑予安在逛了大半圈之后,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有些兴意阑珊,以至于林念祥在跟他讲话时都发现了他难得的心不在焉。
林念祥止了话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你和colin吵架了吗?”
郑予安回过神来,尴尬道:“没有……”
林念祥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宽慰道:“colin虽然待人处事看着温和,骨子里其实是有些执拗的,你不要与他置气。”
郑予安哭笑不得:“我真没有。”他说着,目光拐了个弯,落到了最大的一个展台上,林念祥跟着看过去,“呀”了一声。
他笑起来,说:“是彩虹琥珀。”
郑予安对珠宝的研究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这串珠子大概价值不菲,甚至特意被陈列在了玻璃保险柜中。
林念祥突然问他:“你要不要看看?”
郑予安惊讶道:“能拿出来看?”
林念祥神神秘秘的:“别人不行,但你可以。”他指了指珠子旁边的介绍板,“这是晏舒望的私藏。”
会展的策划大概被特意交代过,等林念祥走了后,准备把玻璃保险柜打开,不过郑予安却拒绝了。
他盯着珠子旁边的介绍看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拨通了晏舒望的电话。
那边没响几声就接了起来。
郑予安说了声“嗨。”
他问:“你在哪儿?”
晏舒望似乎笑了下,声音像发酵的醇酒,他说:“你展看完了?”
郑予安:“还没,在看你的珠子。”
他说的太过坦率,晏舒望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答。
两人在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郑予安又忽然说:“晏舒望,我的确不是你们圈子的人。”
“……”
“而且未来太远了。”
“……”
郑予安笑了笑,他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
晏舒望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郑予安举着手机,他四顾张望了一圈,朝着展会门口走去。
他说你不要动。
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到这啦
接下来大概3w番外
大家可以多吃吃糖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