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琪今年二十四岁了,从本市一所不怎么起眼的大学毕业,学的专业是行政管理,但那玩意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的,只是一个听起来很时髦,能唬住一般外行人的学科吧了。陈哲他们取笑完后,便问眼前这位长相蛮好,白白净净,与她的母亲有同一种清高气质,打扮得更是时尚,但不爱说话的姑娘:“你想做什么,去什么地方?”
姑娘的声音挺好听,脆而又清,不高不低的,一笑起来一看就与她母亲一样的甜:“我也没什么特别爱好的,有个工作就行了。”
“看我们局怎样?”
“矿管局就是管倒煤的吗?”
“哈哈,说得好,是倒煤有关。不过,咱不倒霉。”
陈哲一下笑了起来。想不到那两个字从这么一位漂亮姑娘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风味的。“只要不下煤矿就行。待遇还行吗?”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不过,你要是去了也许要做些其他工作。”
陈哲知道,现在大学生找份工作是很难的。不过,如果自己全力以赴,估计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这些年局里每年都有一些大学生进来的。不就是花点钱吗?看眼前所点的菜这档次,这位老同学应该是能拿出来的。如此想来,陈哲就没有把这事太当回事,也就把心彻底放开了。心里一动,想起一句老话,原来天下不仅没有白吃的午餐,连晚餐也没白吃的。“看老同学这表现,就知道其非凡的本事了,毕竟是堂堂一大处长呀,对了,也可以称局长吧,谁不给点面子呢,到时咱要有个什么事情,能不能张个口呀?”
不知张玉英是竭力夸奖,还是揶揄对方。是男人都会被女人这样的话语夸晕的:“没问题,有事说话就是了,咱什么也没有,就有一张嘴。”
“哎,大处长,还记得当时班上流行的那句话吗?”
“哪句,不知道?说出来听听。”
陈哲不知道张玉英说的是哪一句。“张军民的臂,长条的嘴,程松明的牙齿,转一把麻子几个来回。”
“哈哈哈……嘻嘻……嗨嗨……”“对了,你的生意怎么样,赚下几百万了,孩子呢?”
“两个儿子。估计有他个五六千万了吧?总之咱去了银行,人家对咱很是热情:‘你好,欢迎下次再来’每次都不少说。”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张玉英是在吹牛。多少年的老同学了,一张嘴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你呀,真不愧是女中大姐……不,豪杰。”
当年张玉英确有这个雅号的,为人正直,说话坦荡,不怕事,有胆量,好为女同胞打报不平,好多男生都怕她。 只是长相上有点对不住大众。“人有了钱就是不一样的,你看,越老越有风度了,像个老板娘了。”
陈哲扭头对黄雅利笑着说道,“说说,配上了小秘没有?”
“好多个呢,没一个顶用的,都是一帮窝囊废。”
张玉英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点也不笑,“那些男人,在老娘面前差远了。”
“那你看我怎么样?”
“就你这样?我看还是安安心心坐你的办公桌去吧。我这儿你不行的,要是来了,不出一个月,保你骨瘦如柴,飘着回去见你老婆。到时我可有官司打了。”
一旁的黄雅利笑得不能合嘴:“好,好,遇到超女了,看你如何应付。”
“佩服,佩服,在我们的巾帼面前,我只有称臣的份,哪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呀!来,为我们的超女干杯!”
红着脸的陈哲,真得是遇到对手了,再说一旁还有黄雅利的女儿斯琪,那张铁嘴也不敢再往下说去了,举起手中的杯子,三人尽了一杯。“别看我这么胖,徒有虚名而已。其根本不能与你们二位相比的。一个是大公司的经理,一个是矿管局的处长,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我满打满算也就那十几万块钱,两个人累得死去活来的。你们的儿女们一个比一个强,上大学的,大学毕业的,只我那个不成气的东西整天街上晃悠,好吃懒做。小的更是一笨蛋,三的平方加五的平方等于八的平方。也不知是那些吃屎的老师不会教,还是我没那好记性,生不下个好儿子。他妈的,哪辈子损德了,哎……”“你那时的数学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陈哲想起了来,真的是这样的,张玉英的数学一直不是很好的,但到了高中,不知怎么地,她的物理可是一下开了窍,常考班里前几名的。而且特下苦,很认真,绝对的一个日本右翼分子加德国希特勒党徒。于是她成了闻名全校的一大奇女、猛女。“女生能学好物理吗?我们的回答是:能!高二班的张玉英就是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如果我们同学都有张玉英同学的那种精神,我们还会有什么难题做不出来呢?还有什么大学考不上呢?”
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常用这种腔调教训下面的几百名学生。“儿子有你那时勤奋吗?”
“有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现在的这些家伙们,个个掉进蜜罐子里,还不知足,一个月零花钱就花我三百,够我一辈子念书的钱了。”
张玉英的家当时很穷,正儿八经的农民,能考上地区小中专,转为城市户口,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不一样了,时代变了,为了生存,他们也很难的。”
“行了行了,打住吧。我们不是省委书记,也不可能给你平反,重新让你回去那个工业金属厂上班,你也知足一点吧。我们也不容易呀,得听这个管,挨那个训的,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得乖乖地给他人当孙子。看你多自由呀?人,有了这个就不可能得到那个的,是吧,黄经理?”
“都难,都难,都不容易呀,六十年代的人,娘肚子里就挨饿不说,赶个文化改革的尾巴,知道了打砸抢却没那胆量。就好好的教育好下一代好好学吧,通过读书来换个好的出路也不错。这不,考上大学了,又不给分配了,你说,这……”黄经理原来也有一肚子气的,正好借机来发泄。“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好也罢,坏也罢,都过来了,说也没用了。还是珍惜眼前吧。来,再干一杯,为我们这难得的同学之情。”
陈哲怕几人说开了,影响了今天的气氛,及时地打住了话题。三个女人一台戏,虽说,那个斯琪的不怎么爱说话,但也听得不停地呲呲地笑。“三个人,三种不同的人性格,分别通过三个不同的渠道先后来到这同一个省城,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与事业,也真不容易啊。要不是遇上这样的好时代,咱们三个能在今天聚在一起吗?还不都在那漪水山上当荒草野石的?不错了,知足吧。来,干杯。愿我们的友情不要像这个社会一样多变。”
黄雅利的话巧妙而自然,其他两人一听也自然高兴地附和。“对,友情万岁。”
陈哲笑着站起来与三位女士碰杯。这个名叫“海外楼”的餐馆很是安静,虽说地址有点偏,但来的人却不少,服务员还忙不过来。正值周末,三人谁也无事,环境很好,心情更佳。老同学一见面,无话不谈,无事不说,无情不抒,真有意走游龙,天马随意驰骋之快感。经过两个多小时亲热无间的畅谈,三人的聚会便告一段落。带着一个艰难而不光荣的任务,陈哲心情舒畅地走出酒楼。初秋的夜晚很美丽,满大街的霓虹灯照得人的精神也能放出五彩。望着眼前驶过的一辆辆汽车,他的心跳也异常加快了许多。是刚才喝得酒多了一点的缘故吧,天生不胜酒力的他平时饭局不多,很少喝的。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而今天就是万才得一的机会。两位女同学给自己敬酒,一个大老爷们就是再不能喝也得装一下子的。好在,今天装得还没觉得身子发软。“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一辆红得如国旗一样的小车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身边。随即,张玉英把车门给打开了。“有美人相陪,有小车让座,有月光相随,这日子过得就是不错。”
“酒醒了别忘了正事。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办不成得把这顿酒吐出来。”
张玉英又在一旁直率而尽兴地取笑了。她的嘴从来就没有饶过人的。“哇……哇……哇。”
突然,他一阵的恶心,真的有吐的感觉。赶忙把头伸到车窗外。黄雅利伸过一只手去,对着他的背轻轻地拍着。“不是真吐吧,我可是随便说一下子的呀?”
张玉英一看,有点不好意思了,“想不到这老同学还真得会装模作样呢!”
“我装什么呀?是真的不行了,这三十年醇酿,厉害,真难消化。再打一打,舒服。”
“打伤了让你老婆找上门来,我可怎么办呀。”
看他直起身子,没事了,黄雅利嘻嘻一笑,收回了手。一个拧动,汽车发动了,一转弯,驶进了深深的夜幕。“走,到家里见见嫂夫人怎样?”
一会儿的功夫,汽车便到了自己的楼下,陈哲向她们发出了邀请。“时间不早了,改日吧,一定亲自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