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脾气摆在面上呢!他要办的事,谁也拦不住。 中书令显然就是为皇帝打前站的,他说的话谁都知道是皇帝的意思。 按理说,下面的走向,就应该是皇帝乾纲独断,大行贬低之事,哪怕士子们闹起来,也尽可以用军队去镇压。 但皇帝就是含着不说,中书令也开始抱着笏板眯着,搞得臣工们皆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刘景先出班,建议圣人允许臣工上书,自言其事,既审视自身,也为新政添砖加瓦。 他引用的“新政”挺有意思,皇帝登基的新政,不是大修黄河,整饬军务吗? 哦,明白了,皇帝是这先抑后扬,没太皇太后在后面,他的翅膀硬了,搞新政再不需要遮掩了,要大刀阔斧的展开了! 这是好事,对国家社稷来说,能够保持一定的活力,正常发展下去;对于臣工们来讲,也是晋升的最佳时机,皇帝对进言有功者,可是不吝赏赐的,比如钟相。 而在李守义的眼中,不管是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还是出于对君父社稷的忠心,只要能有良言上奏,便是好事。尤其是那些,与他的心中新政大致相同的。 宣政殿 卢明玉在煮茶的同时,也是不住的摇头。皇帝这脾气真是死性不改,他要是看到好文章,那真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有时候,明玉也想不明白,明明政事堂有那么多闲人,完全可以让他们整理一番,再呈上来,提高效率,节省时间。 可他偏偏不,堆成小山的本章,一本本看,还乐在其中。 “陛下,歇一歇吧!”
接过卢明玉手中的茶盏,李守义笑道:“华兰,有些事是不能假于人手的,尤其是这种关乎社稷前程方面。”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可施行的时候,却只是看那些别人想让他们看到的事,制定的政策,也往往忽略了大部分的真实意见。 这也就丧失了广纳民意,摸底调查的初衷。李守义的旨意说的很明确,七品以上文武官员,皆可上书。而且,每一份他都会仔细阅读,那这其中有很多都是应付了事的。 “孝仁皇帝在世时说过,一个国家兴起有它特定的历史条件。想要保证它永远年轻,却要呕心沥血!”
“守成之君为什么难做,就是因为千篇一律,永保一颗持平之心。是啊,十年如一日,太难熬了。”
李守义是个急脾气,绝对是那种“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在战场上他也是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的人。 是啊,他什么都敢赌!可当了皇帝,他才真正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 过去他认为先帝执政中存在的瑕疵,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三十四年如一日的把控国家的控制权,并不简单。 李守义还年轻,阅历经验都有所欠缺,毫不客气的说,他与太宗皇帝之间的差距,是量变的。而要弥补这方面的不足,他需要海量的人才,这与吏部尚书-马载担心冗官的问题截然相反。 说的更形象一些,朝廷可以看成钦天监的浑天仪,想要保证永远稳定运转下去,必须保养好所有的零部件。灰尘、锈迹,都会对他产生影响,李守义要做的,就是擦拭它们。 “你看左肃政大夫-骞味道的这本就很有意思。强化皇权、打击朋党、控抑宦官、治吏亲民四策。”
骞味道的本章,是今天李守义看到的,最有建设性意义的奏本,这四条都切中要害,每一项都是治国必须的。尤其打击朋党、控抑宦官,这两条,最合他的心意。 倚在奏本堆里,喝着皇后煮的茶,李守义晃着脖子说道:“朕就要这样的金玉良言!比每天听钟绍京、武承嗣拍马屁强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明玉也有他自己的担心,她虽然不关心国务,但也知道如此规模的朝争,是很难控制的。 北线的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关中守备压力这么大,东都又虎视眈眈,现在真是好时机吗? 而李守义听了担心后,却微微一笑,从奏本堆中翻捡出二份军报,是黑齿常之和陈元光上的,战役已进入收尾阶段,他们择日就会班师。 这次班师,与以往不同!李守义不会马上解散征行军,反而会以整编的名义,命大军在关中驻扎,以保证新政补充的正常施行。 当然,除了武力上的威慑,他也有为军队补充新鲜血液的意思。当然,这是后话,具体的事宜,还没有在草议中。 总得来说,李守义抱定了“兴利除弊,以实心,行实政”的决心,展开一场关于国计民生进行兴利除弊的政治改革。 这是方方面的改变,比如-火耗、钱币制度、官员晋升与考察、养廉制、甚至百姓人人重视的土地政策。薛元超、刘景先、狄仁杰带人足足写了三年,卷宗厚的可以堆满这间大殿。 北征归来的这几十万军队,给李守义打了一剂强心剂,又没有武后掣肘,他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绝对的权力,绝对的权威,剔除国家机器中的瑕疵,保证机体的新陈代谢。这是朕,作为皇帝的使命!”
明玉是听不明白什么叫新陈代谢,李守义给做了个更形象的比喻,剜肉疗疮!大唐太大了,不在国家有能力的时候做,将来很可能力不从心。 太宗说,不能把问题留给子孙后代,李守义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他就要趁着年轻,把这项改革进行下去。 握着明玉的手,李守义淡淡道:“朕怕自己老了,得失心重了,就下不了这个勇气了。”
而明玉也是深情的看了丈夫一眼,点头回道:“既然是陛下的决定,臣妾自然是支持的。”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李守义拉着明玉的手,打算回寝宫深入的交流一下。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必定得早一点搞出娃来。 可这还没出门,令人生厌的老东西吴毅走了进来,恭声禀告:“大理寺卿-李昭德,在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