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贞观殿 武承嗣、武三思兄弟一脸急迫之色,他们俩是实在是拎不清姑母的意图。要知道武三思也盯着副帅的位置呢,想着沾点军功,积攒些资历,好再进一步。 可这么关键的时候,与他们兄弟友善的刘袆之、元万顷、刘懿之、周思茂、范履冰五位北门学士的头头,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连个屁都不放,生生急死个人。 而坐在上面武后,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放下东宫的本章,淡淡道:“太子果然是本宫的儿子,本宫的这点心思,他是一清二楚。”
武后这话是一语双关,明面上夸赞太子识时务,懂进退,知道把主帅的位置倒出来,给她中意的程务挺。另一侧意思,则是其选中王方翼,企图利用太原王氏来掣肘她。 古人云,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勾践之所以能复国成功,概因他沉得住这一口气,礼数周到,不露声色。但凡他稍露愠色,一见到吴王就一副恨意滔天的样子,怕是夫差早就全了他这份殉国之心吧! 今日的李贤,与那勾践何其相像,用一招借力打力,利用了与之有血海深仇之敌,限制她在此战中捞取政治资本。 太原王氏的势力遍布北地,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合作对象,甭管武后派谁领兵,在人家的地界都得看王氏的脸色。 瞪了一眼扯他袖子的弟弟,武承嗣起身拱手道:“天后,您其实也可以不许的,毕竟这决策的权力在您的手中。”
“不许?”
,扭头看向侄子,武后反问一句:“本宫为什么不许?难得我儿想的如此周全,就按太子所奏颁旨吧!”
天后这一乾纲独断,武三思彻底坐不住了,急切到连礼仪都顾不得:“姑母,那侄儿呢?”
“你!”
,呵呵,微微一笑,武后的脸随即转阴,身子微微向案前倾斜,质问道:“朝争有限,想忍为国,此战关乎北境安危,太子懂,本宫不懂吗?”
“再说,打仗,你行吗?”
自家的侄子,自己清楚,换成武攸暨、武攸宜兄弟俩,纵然资历不够,也勉强应付。 但武三思,他这个右卫将军,是靠裙带上来,一天兵营都没待过,就敢吵着去打仗?找死吗? 被天后怼了语塞的武三思,低着头,搓了搓手,叹了口气,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坐回去,谁让他手里没金刚钻呢! 哼,重重哼了一声,武后叮嘱负责草旨的刘袆之,拜将礼在长安举行,具体事宜由太子负责,军需物资仍旧由武攸宜负责。 刘袆之去传旨的时候,还需特别叮嘱程务挺,务必收复失地,时限为半年,时至而不克,中郎将以上的将官,都要受到军法处置。 刘袆之在含元殿宣旨的翌日,李贤将王方翼叫到了显德殿,要出征了,他有些话要嘱托于这位大将。 “仲翔,大兄过世快二十年了,孤知道你这种为朋友敢舍命的人,又怎么会忘却他呢!”
“咳咳,同样的道理,孤也有一人放心不下,想着卿带在军中,多多教导,看护。”
李贤说的正是李守义,霍王的密奏,他看了好多遍,里面全是李守义与定山镇士卒浴血奋战的详细过程。 几年未见了,李守义在他的印象里,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孩童,是那个万事不愁的小混蛋。 一想到他在漫天的箭簇中奔走救人,在尸山血河中死中求生,甚至霍王从幸存的定山镇残兵口中得知其自缝伤口,李贤的心就揪揪的疼。 再理性的想想,那孩子已经算半个成人,且在战阵上表现出色,无愧于李氏皇族勇武之血脉,他的心里又是欢喜的。 李贤不瞒王方翼,东宫至今没有立嗣子,就是在等李守义长大。他在道门的学业结束了,便需要在军中历练,区区五百人的战斗,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李贤希望他能学到御万人敌的本事。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王方翼也有儿子,当然能理解太子的一片慈父之心。按照太子要求,把代郡王放在军中为幕僚,参赞军务之隙,教他一些战阵之道,完全不是问题。 但兵法一道,不是说教就教那么简单,要看天分,毅力,领悟的能力,更要有颗定心。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就是这个道理。 王方翼过去给裴行俭当副将,受其指教颇多,深知卫公一脉底蕴之丰厚。既然太子对代郡王寄予厚望,他可不敢拿郡王爷练手,还是留给卫公一脉的将军教的好。 “殿下,刑壮公之子苏庆节,智勇兼备,谋略深远,深得其父真传。臣以为,苏庆节为代王师更为合宜。”
“恩,仲翔,你这是古大臣荐贤的遗风啊!好,拜师的问题,孤会考虑卿的意见。”
“孤知道,你与程将军是刎颈之交,可国家社稷面前无私情,你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甭管是托付代郡王,还是北疆的战事,王方翼都请李贤放心。他保证在朝廷要求的时限内,辅助程务挺收复失地,击败阿史那氏的骑兵,解北疆之困。 同时,还会在看顾好军中的将校,及动用王氏的力量,替东宫拉拢好北境的诸州的军政官员,保证不使程务挺、武攸宜把触角深入其中。 李贤满意的点点头,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道手谕,郑重交待王方翼手中,叮嘱道:“若逢不测之事,孤授先斩后奏之权,节制三军。”
王方翼随即跪了下来,拱手道:“臣一生一命,唯殿下之命是从,纵粉身碎骨,不改其志。”
用袖子遮着口鼻轻咳了两声,李贤又亲手将王方翼扶起来:“孤将李唐的社稷,都压在卿的肩头了。”
王方翼头脚离开,太子妃房氏后脚进殿,行了个礼,温声言道:“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今年还去吗?”
十三年了,每年的今天,房氏都会将东西置办齐备了,亲自来请示。当年的事,她是亲身经历的,那个女人是她见过最伟大的母亲,房氏对她始终保持着敬意。 又咳了几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帕子,立即团了起来,塞在袖子里。李贤沉声说道:“去,下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