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守义辗转反侧,操心与李贤怎么分说之时。大明宫方向,刚刚从相州回来述职的越王-李贞,赴过御宴后,在内宦的引领下漫步在宫道上。 先帝诸子中,他现在是最年长的。皇上这次让他回京,就是让其出任宗正卿,掌管宗正寺,管管李家大事小情。 老实说,他是真不愿意回来。早年间,他在绵州任上时,曾上本言:臣奉命镇守大西南,守边关、扬天威、布帝德,让绵州百姓可朝夕望阙叩拜,倍沾唐天子隆恩。 李贞好武,长于骑射;好学,兼涉文史,颇有行政能力。带兵打仗,牧守一方,这才是他的志向。在朝站班,勾心斗角,太麻烦了。 小内宦见李贞有些微醺,乖巧的出言提醒:“殿下,您慢着点,这坡有点陡。”
恩,点了点头,李贞便问起了他的次子-李洽。这小子是千牛卫,理应在殿前当班,可这一路走来,他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他爹(da)来了,还不来赶来伺候,越大越没规矩了。既然那逆子不来,他这当爹就去找他。小内宦只需把他引到李洽当值的地方就好。 可在李洽当值的地方,李贞脸上的笑模样逐渐消逝,阵阵欢愉之声,让他的身子都抖了起来,甚至连喘气都变粗了。 “孽畜,你给老子滚出来!”
李贞这嗓子动静可弄得不小,不尽惊动了屋里的,一通乒乓的手忙脚乱;连院外的守卫,也持兵跑了进来。 神色慌张,合着衣襟的李洽,磕磕巴巴心虚道:“父,父王,您怎么到这来了!”
牙咬的咔咔作响的李贞,冷哼道:“怎么到这来了?老子不来,哪知道你李将军有如此雅兴!”
“来人,把他,还有里面小妖精,都给老子绑了!”
虽然李贞身上穿了的是亲王袍服,但毕竟是外臣,他们千牛卫是天子卫率,御前亲兵,岂能因为外臣的命令,拿下自家将军。所以,对他的命令,将士们不为所动。 机灵的小内宦赶紧喝斥道:“瞎了你们狗眼,这位是新任宗正卿兼领左千牛卫-越王殿下,还不赶快照办!”
这就不一样,亲王的命令,他们可以选择无视,可新任主将的命令,却不得不从。齐声应诺,将士们也毫不客气,不仅将李洽绑了,同时也将屋中衣衫不整的女人拖了出来。 瞧这女人一脸的狐媚样,李贞就知道这是个没脑的下贱胚子,但凡有点智力的,都能把她耍的团团转。 挑着眉头,哼道:“你是哪宫哪局的贱婢?”
那奴婢知道李贞的身份,也是哆哆嗦嗦的回道:“回殿下,奴,奴婢是尚食局正八品女史。”
听这好像挺高级的,其实就是在御宴端盘子的。趁着赐宴走菜的机会,溜了出来与李洽私会。也看得出来,他俩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属于惯犯。 女官宫女与将领侍卫通奸,历朝历代的宫廷都不罕见,就算在本朝也属于稀松平常之事,自小到大,李贞见的太多了。 这种事,往大往小办的成例都有。但李洽是宗室子弟,皇帝的侄儿,在这朝局晦暗不明的当口,肯定是要被有心人趁机攻讦。 要是只有越王府,他也不在乎,李贞就怕连累到东宫,让太子跟他一块吃瓜唠。要知道李洽这个实缺,可是太子亲自保举的。 被人拿去大作文章,坐下秽乱宫闱的罪名,那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不如他自己动手。 李贞狠了狠心,甩了下袖子,当即下令:“将这对野鸳鸯,押到宗正寺去。明日一早,敲宗鼓,召集在京宗室子弟公审。”
这“公审”二字,是李贞咬着牙说出来了,说的时候也是心头一颤。 接下这个差事时,哪里能料到,他这个宗正卿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法办自己的儿子。 翌日,宗正寺,正堂。 在京的皇族、宗族、外戚,皆应命而至,分三列而立。左侧是以李孝逸为首宗室,右侧则以武承嗣、武三思为首外戚,中间则是纪王李慎等皇族。 三列人,百样脸,家族大了不好管。世家如此,皇室亦如此。就算共天共地的同胞兄弟,也照样能往死里掐,比如太宗和隐太子、李承乾和李泰。 扫视了一眼诸人,李贞肃声言道:“我陇西李氏自十六国乱世兴起,蝉联圭组,世为显著,门第高华,是为中原五姓七族高门。”
“高祖、太宗龙兴晋阳,百战余生而据有天下。随后又经数十年,三代栉风沐雨,方有今日之盛世。”
在李贞看来,李氏能一代强过一代,从一介世族进而成为皇族,最大的秘诀就是能“齐家”,代代子孙守礼法,懂规矩。 王朝兴衰,与宗室子弟,是否能拱卫天子,为社稷出力,有直接的关系。太宗朝的孝恭、道宗、道彦等都是值得成为诸人的榜样。 可宗室一旦不休德行,与国离心,不仅害国,更是害己。南齐的萧宝嵩、萧宝攸;刘宋的始兴王刘濬,海陵王刘休茂,都是宗室祸国的典范。 勿以恶小而为之,小恶做多了,胆子就越来越大,就会作出更大的祸事来。轻则丢了自己的小命,重则遗祸家国社稷。 作为宗正卿,代天子行家法,监皇室事务,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容不得。 “昨日,陛下赐宴时,提到了南梁萧藻,死国以全忠义。”
“抓了这孽畜后,本王也将萧藻遗言写了下来,今日便与诸君共勉一二。”
随即,命人将所书之字展开,曰:吾国之台铉,位任特隆,既不能诛剪逆贼,正当同死朝廷,安能投身异类,欲保余生。 于是,又指着李洽肃声道:“这个孽畜,是当不了萧藻啦。但警戒你们,他还是能做到的。”
话毕,便吩咐宗正少卿-李崇义,取家法来,而且指明要用“皂荚鞭”。 此言一出,堂中之人,尽皆哗然。皂荚鞭那是开玩笑的吗?长满的尖刺的皂荚条编成,划到身上,带下来的就是一块肉啊! 李贞年轻时,也干过荒唐事,属于比较圆滑的人。怎么越老,越方正了呢,就算要秉公执法,也不至于对儿子下这样的重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