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看了看白露霜,他找郑璞换桂花茶只是借口,江策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他相信她能猜到。
江策喝了一口茶,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白露霜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没那么慌张了。
只是不敢直视江策,低着头道,“大伯喜欢武夷岩茶,我喜欢蒙顶甘露。”
江策右手食指轻轻动了动,暗暗记下了她的嗜好。
“那行,我让人多准备些蒙顶甘露。”江策将茶杯放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说道。
白露霜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又开始发烫。
这人说的话真奇怪,好像她是故意要让他知道似的。
白露霜紧张得不行,跟他多待一秒钟都是煎熬,她抿了抿嘴,偏过头道,“我、我先走了。”
误会已经解释清楚,她相信他是真心爱她的,相信他不会再把她送出去,江策也明白她的意思,剩下的,就等着他登门提亲了。
江策守礼地移开视线,“桂花茶快煮好了,喝杯茶再走吧。”
白露霜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江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愧疚。
他约她出来,就是想问问她为何迟迟不答应,而且信里还说过不会有非分之想。
如今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想要逼白露霜承认她还心悦他,一时冲动……
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就算愿意嫁给他,也会觉得委屈吧?
不过,江策并不后悔,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听话。
外面传来脚步声,郑璞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一壶刚泡好的桂花茶。
郑璞将托盘放好,正准备给白露霜倒茶,江策扫了一眼,淡淡道,“下去吧。”
郑璞顿了顿,临走前,目光忍不住从主子对面的女娘身上扫过,看到白露霜羞红妩媚的脸庞后,他立刻收回目光离开。
临走前,郑璞迟疑了一下,再次关上了房门,发出“吱嘎”的声响,吓得白露霜抬头看去。
上次关门的时候,江策亲了她一口,这次难不成是想……
想到这里,白露霜忍不住咬了咬唇,结果却让她感觉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这个男人,笨死了!
“这次准备得不够充分,就喝点润润嗓子吧。”江策又给她盛了一碗桂花茶。
白露霜被亲了这么久,哪能不渴,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初十的时候,我会去提亲,你觉得如何?”
江策看着她喝下一口后,认真地问道。
白露霜被他坚定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小声道,“你刚回京,没必要这么着急吧?五月我二姊出嫁,待她出嫁后,你再来罢。”
江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早点解决,我才能安心。”
这半年来,他虽然在海州,但周毅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一封信告知他白府的情况。
他离京快七个月,据他所知这段时间光是媒人就有十二个,更别说托熟人去白府打探消息了。
白府的待嫁女娘到年龄的现在也就白露霜一个。
江策之前还担心白露霜会不会一怒之下嫁给别人,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得到了她的同意,江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免得自家霜儿又被别的狼给盯上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白露霜不由暗暗发愁该怎么向父母解释。
之前江策提亲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嫁给江策,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一时走神,也没听出江策话里的深意,愣了会儿,默默点头,同意了江策初十来她家。
白露霜放下茶杯,再次告辞。
江策跟在她身后站起,“霜儿……”
这还是白露霜第一次心平气和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声音清冷,却格外悦耳动听。
这一刻,白露霜忽然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以前江策私下里叫她三娘子,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
早在冰河边,他就动心了,比她还早。
想到这里,白露霜心里甜滋滋的,羞涩地低下头,等待着下文。
江策飞快地从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样东西,大步走了过来,“霜儿,这个给你。”
他伸出手来,掌心托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上面镶着珍珠和翡翠。
白露霜以为他要送自己礼物,又惊又喜,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离得太近了,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白露霜又羞又恼,不想再看下去,红着脸小声问,“你送这个做什么?”
江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讨好女孩子的。
江策低声道,“这是送给你的及笄礼,一直想当面给你,原本是准备的其他的,可我觉得这个更合适。”
他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脑海中像是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白露霜只觉得头晕目眩,如站在云端。
白露霜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手里接过漂亮的首饰盒。
白露霜强忍着笑意,摸了摸盒子,低着头道,“真漂亮,谢谢表……你。”
习惯了叫他表舅舅,但既然确定了关系,白露霜就不能这么叫了。
江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里面有礼物。”
白露霜一愣,旋即羞愧难当,低着头就要往回走,“知道了。”
江策拦住她,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却没有再碰她。
白露霜来了兴趣,看了看首饰盒,带着几分期待缓缓打开。
赤金的盖子刚一打开,就露出一颗荔枝大小的珠子,圆润晶莹,宛如仙家之宝。
白露霜目瞪口呆,半晌才艰难地移开目光,结结巴巴道,“这,这太贵重了……”
赤金首饰盒可以用黄金由工匠打造,可这么大一颗珍珠……
白露霜虽然感动于江策的心意,但毕竟才刚在一起没多久,还没定亲呢,这么贵重的礼物,白露霜怎么受得了。
“这颗珠子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一分钱都没花。”
江策将首饰盒按在掌心,感慨地说道。
白露霜后退了两步,疑惑地看着他。
江策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伤感,他看了看首饰盒,解释道。
“正月我在海州安抚百姓的时候,有个渔家老妪来找过我。据她说,她住在海边一个贫穷的渔村,年轻时虽然相貌平平,但家境在村里也算不错,为此不少人登门提亲,包括她的夫君在内。但她的夫君是孤儿,家里只有一间破旧的农舍,她的夫君为了娶她,冒着生命危险下海寻珍珠,机缘巧合得到了这颗珠子,便登门向她求婚。”
“老妪的父母,想要卖掉珍珠,搬到县城去住,但老妪舍不得,带着珍珠嫁了,她宁愿穷困潦倒,也从来没有卖过珍珠之心。老妪把珍珠藏在土里,本想当传家之宝,却没想被穿玦人偷袭,只有她活了下来……她感激我为她报仇,便想送给我,请我为她厚葬家人。我没有收,可后来没想到老妪自杀了,临死前托人将珍珠交给了我。”
白露霜已经转过身去擦眼泪,背对着江策。
她为老妪高兴,高兴老妪遇到了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穷困潦倒的时候,他没有因为她的家财讨好她,得到了宝珠,也没有因为娶到了老妪而改变自己的心。
白露霜更是心疼老妪,原本他们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可穿玦入侵,亲人生离死别。
江策走上前,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慢慢将她转过来,把她抱在怀里。
“这颗珠子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今天就送给你,愿我们白头偕老。”
江策拿到珍珠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白露霜被他抱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听他这么一说,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里的无价之宝,点头道,“好。”
江策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别哭了,赶紧回家吧。”
白露霜却突然搂住了他纤细硬朗的腰,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江策愣了愣,旋即狂喜,难道,她舍不得他了?
白露霜刚刚听了一段特别的情话,心中一动,想要告诉他一件事,但又觉得羞耻,只有这样,两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白露霜才敢这么说。
“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江策诧异地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把小女娘抱在怀里。
白露霜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雪松气息,“你,你在信里说,若是轻薄……”
江策以为她要怪自己无礼了,连忙道歉,“霜儿,抱歉……”
“你没错。”白露霜小声打断他,鼓起勇气,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郎君吻了女娘,只要她愿意,那就不算轻薄。”
说完一把将江策推到一边,抱着盒子就往门口跑,眨眼间就跑出了门。
江策下意识地跟上去几步,脑子里却在回味着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的意思是她是愿意的?
除非是被人下了药,或者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她才会这么大胆,如今……八壹中文網
不算轻薄……
江策凤眸一亮,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快步走到门口,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走了,江策心里却充满了她带来的温暖。
不算轻薄,那就不算违背誓言,将来自然也就不会实现那般的惨剧了。
有生以来,江策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心上人的好处。
有个人会把他放在心上,紧张得连他发的誓都要化解掉。
以后嫁过来,岂不是更关心自己?
站在门口,江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自己成婚后的生活。
江策摸了摸嘴唇,无声地笑了笑,捡起白露霜丢在地上的帷帽。
白露霜匆匆上了马车,来到碧梧坊外。
“女公子,你这是……”甘棠见自家女公子举止怪异,从车里拿出一面镜子,递给白露霜。
不用看,白露霜也知道自己脸红了,低着头掩饰道,“我没事,还有你,不许说出去。”
甘棠也不是傻子,这女公子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分明是看上了清云王。
甘棠想起去年清云王提亲的事情,笑得花枝乱颤,故意指着白露霜手中的首饰盒,调侃道,“女公子,这可是清云王给你的聘礼?”
“你闭嘴!”白露霜被看穿了秘密,恼羞成怒,怒视着甘棠。
甘棠却不怕她,小声嚷嚷,“我说女公子的帷帽怎么不见了,原来是回礼……”
江策剿灭穿玦立下了汗马功劳,除了升官之外,玉俢帝还给了他十五天的假期,让他好好的休息,多陪陪家人。
回京的第一天,江策和家人叙完旧,晚上去皇宫参加庆功宴,喝得酩酊大醉,郑璞扶着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江城一直有一件事想问兄长,但兄长忙着赴宴,他也没来得及问。
次日傍晚从翰林院回来的时候,江城随口问了一句,“清云王出府没?”
侍卫想了想,如实回答,“早上出去过一趟,然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江城惊喜极了,回房换了一身常袍,这才去了岁寒院。
——岁寒院
书房里,江策正在看着玉寒王朝沿海一带的地图。
先帝在位之初,玉寒还没有实行海禁,后来穿玦人总是内斗,不知道多少次波及到玉寒,先帝一怒之下,颁布了海禁令,只允许官船出海。
前世江策在剿灭穿玦人的过程中,从穿玦人那里得知,穿玦的战乱已经平息,一批战败的势力无家可归,这才聚集在一起,想要攻打玉寒王朝。
如今穿玦人已除,穿玦新君又有求和之意,江策奏请皇上解除海禁,恢复民间与诸海岛国间的贸易,只是他的奏折遭到大臣们的强烈反对,皇上迟迟不能下定决心,直到他身死都还未定下来。
在与穿玦人一战之后,江策还是希望能解除海禁。
但江策吸取了前世的教训,觉得自己必须想个理由,让皇帝陛下不得不这么做。
门外传来郑璞的声音,“王爷,二郎君来了。”
江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让他进来吧。”
江城走了进来,看到兄长站在一张地图前,江城诧异地问道,“大兄,你在看什么?”
江策也不隐瞒,将自己想要说服皇上解除海禁的事情说了一遍,解释完后,他斜着眼睛问道,“二弟,你怎么看?”
江城看着地图上南方的浩海,满脸羞愧。
大兄刚刚平定了穿玦,解决了皇上和百姓的忧患,一回来就忧心忡忡地想要解决沿海的民生问题,自己却还惦记着那早就应该忘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