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笑眯眯地道，乐得给两人当和事佬。
白露霜笑了笑，两位都是至亲之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把花钱拿给母亲保管后，白露霜走出前厅去找顾焕。
两人站在走廊上，看着三兄弟在院子里玩闹。
“表妹，是我错了……”
顾焕站在红漆柱子边上，紧张地看着白露霜。
“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待在家里好好练武，好好反思我哪里做得不对，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墨允。”
他的声音可怜兮兮的，一点都不像是京都的小霸王。
白露霜本来就没生他的气，斜了他一眼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幽幽叹了口气。
“表兄，我说你，并非看你不顺眼，而是看在你是表兄的份上，希望你能做个自己有前程可奔的男子汉，别学那些没教养的纨绔子弟，只会惹猫逗狗。”
顾焕闻言咧嘴一笑，在白露霜旁边坐了下来，信誓旦旦道，“行，霜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当那劳什子的不学无术之辈。”
白露霜半信半疑，没再多说什么，瞪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
“表兄，你还喜欢我吗？”
顾焕一怔，笑容一敛，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白露霜看不下去了，低下头，对着他的衣襟道。
“表兄，咱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吧。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一直把你当表兄，表兄就是表兄，不管你做什么事，不管遇到没遇到比你更好的人，我都不会喜欢你，相反，不管你有多少缺点，不管你脾气有多坏，我都会把你当成亲人，想办法告诉你，不让你误入歧途。”
说着，白露霜抬起头，坦然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郎。
“表兄，以后如果你愿意把我当表妹，以后见面说话玩耍都无所谓，但如果你执意抱着要娶我的念头，那我宁愿一走了之，去天涯海角，或者一辈子都不见你，我说到做到。”
顾焕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里没有震惊，有的只是茫然和委屈。
他不明白，表妹为什么不喜欢他。
白露霜实在看不下去了，扭头看向弟弟们，静静等待。
良久，顾焕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白露霜挽起袖子，低声回应了他不甘心的疑问。
顾焕看着她白净淡然的侧脸，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早就猜到表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所以顾焕意外地发现，被表妹拒绝似乎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只是胸口有些空荡荡的。
顾焕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三个孩子。
白露霜偷偷看了他一眼。
顾焕察觉到了，回头一看，白露霜立刻躲开，顾焕莫名想笑，笑了笑，胸口也不那么难受了。
“喏，这是表兄送你的生辰礼物。”
顾焕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白露霜。
白露霜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见顾焕是真的承认了，这才接过盒子。
里面放着一对红宝石耳坠。
他一直都很了解白露霜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白露霜只看了一眼，就把盖子合上，递了回去。
顾焕没接，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就这一次，毕竟今年你及笄，这是生辰礼，等明年我就只给你二十两银子，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白露霜看了看首饰盒，笑着点点头，“好，就这一次。”
顾焕贪婪而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美丽的笑容，正要说话，长卿突然喊了一声，“表兄，我们要去花园里玩，你要不要去？”
白露霜看向顾焕，顾焕也是一脸懵逼。
顾焕盯着长卿，前一刻还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下一刻，忽地扶住靠背，长腿一翻，整个人就从走廊里跳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
三个孩子看得佩服得五体投地，跑去央求顾焕。
白露霜却拧眉呵斥道，“不许学！”
“我愿意教，你管得着吗？”
顾焕转过头来，眼神挑衅，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傲气。
长卿、长谦、墨允三人都笑了起来。
白露霜做出要动手的样子，三个孩子立即拉着顾焕就往院子外跑，清脆的笑声从院墙外传来。
白露霜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看着墙外的桂花树，听着顾焕清脆的声音，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轻松了不少。
希望表兄能遇到个好女娘，真心喜欢他的女娘。
另一边江茗菡也跟江望雪找了过来，虽说因为江策的事情，白露霜有些难受，但各论各的，几个小女娘还是好姊妹。
茗菡也没有提起，兄长前些日子修书来问是不是要到了霜儿阿姊及笄的日子。
她对感情不像以前那样懵懂了，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所以她也不想掺和，只怕自己帮了倒忙。
白露霜顺顺利利地办了及笄之礼，只是在看向宾客席的时候有些恍然。
她心中最敬重的表舅舅不在……
不对，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什么最敬重的？
我要忘了他！
但心中还是有些惆怅，江策就这样错过了她最美的时候。
时间如梭，到了正月。
此时白露霜额间的疤痕一点印记都没有了，但天气寒冷，畏寒的白露霜也没什么心情出去游玩。
每天不是陪着二姊白兰玩耍，就是陪着母亲和大母说话，天气好了就陪着两个弟弟在花园里捉迷藏，下雪的时候，她就窝在美人榻上看书消磨时光，或是煮茶绘画弹弹琴。
表面上，她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但她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距离江策派人回京禀报大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就意味着江策回来的日子更近了。
他说，等他到了京，就来见她。
白露霜并不认为自己跟江策有还会有什么交集。
时间长了，白露霜自认为早就把那件事给淡忘了，当初自己的确怪江策，怪他无情，可现在她心里的创伤已经慢慢好了。
这算得了什么，无非是自己心悦的那个人看不上自己而已。
从江策的角度来说，他并没有什么不对，跳下马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归咎于她自己的鲁莽。
现在想来，江策根本就不应该内疚什么，也没有必要为了她的坦言而提亲。
感情之事一旦有了回应，双方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亲密，但如果没有，白露霜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他，只是再也不会愚蠢地强求什么。
就比如，现在已经收心的她并不觉得江策亏欠自己什么。
只是，江策一向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等回京都后一定会想方设法跟自己见面。
既不能到白府到访，那就只能像江城那样等着她出门。
白露霜忽觉头疼不已，这么倔的男人怎么偏偏自己就撞上了？
如果不想让他再提起那些让人难堪的往事，自己就得关注江策什么时候回京都了，好避开他。
可惜，白露霜并不记得江策是什么时候载誉而归的了，只隐隐约约听说过江策得到了皇上的褒奖和提拔。
白露霜私心多去朴禾院走走，也许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些风声。
哪能猜到父亲以为自己讨厌极了江策，所以压根没在她面前提过一个字。
白露霜走后，白典朴才会跟顾氏提一下海州的情况，而顾氏呢？
她害怕自己的女儿嫁到清云王府不开心，便是有了什么消息，也绝不会让女儿知道的.
这样的情况，直到二月来临。
一日，白露霜下学后就带着长卿和长谦去给大母请安，虽然律邢先生说她及笄后就不需要上学了，可她总是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看到大母饶有兴致地画画，她也来了兴致，准备留下来在这边用饭。
才调好颜料，木梅便进来通报。
如今白茶白桃二人都嫁了出去，甘棠木梅理所应当地提了上来当大侍女，而两人同上一世一般，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好。
“女公子，清云王府的管事递了两位娘子给您的拜帖。”
白露霜有些疑惑，这么冷的天，那两个丫头怎么还愿意出门？
她接过拜帖看了下，没什么毛病，便让木梅收好退下去回帖了。
倒是舒氏脸上又添了一层笑意，想起了那个怎么看怎么顺眼的阿策，是个孙女婿的好人选。
“霜儿，听闻阿策明日上午就要到京都了。”
听到大母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白露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到江策冷峻的身影，又是心中一滞。
看来茗菡这次来另有目的。
但她还能说什么？
帖子都已经回了。
果然，翌日她就让甘棠打听了下，街坊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清云王凯旋归来的乐事。
“霜儿阿姊，你最近怎么都不爱出来玩了？”
江望雪刚踏进山茶阁的院子，就疑惑地问起来。
白露霜猜得到江望雪不过是个伴，正客才是茗菡，于是伸手轻了点下江望雪的鼻尖。
“这不是过年冷吗？再加上快到我二姊出阁的日子了，我还想多陪陪她。”
江望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白露霜偷偷看了一眼江茗菡，而江茗菡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冲着她调皮一笑，毫不避讳。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兄长既然心悦她喜欢的霜儿阿姊，那么江茗菡这个惯犯也很乐意帮助兄长。
尤其是在确定霜儿阿姊不会因为这些生她气不理自己后，她更加大胆了。
趁着江望雪不备，江茗菡娴熟地将一个小小的竹筒递给了她。
“霜儿阿姊，我大兄对你可是想念极了，一回来就让我给你带信，你就看在他诚意的份上，瞟一眼好不好？”
白露霜头疼无比，可还是装作愠怒的模样，“行，可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那我们俩连朋友都做不成。”
只要能看就好，江茗菡相信兄长这次一定能把霜儿阿姊哄好，于是眼中星星点点，激动地点头。
白露霜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吓唬这丫头居然不好使了。
不过她早就知道江策不会轻易放弃，但她也不是个一昧逃避问题的人。
带着两姊妹到房中烹茶闲聊一会儿后，白露霜便送了二人出府。
马车离去的影子逐渐拉长，白露霜才回了山茶阁。
刚踏进书间，就见母亲已经等在这里了。
“是江策让她们过来的？”
顾氏见到自家闺女第一眼便皱眉问道，没有一个做母亲的愿意见闺女被其他男子缠着不放。
“他让茗菡来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愿嫁他，如果不愿，他也不强求。”说着这话的时候，白露霜的神情还带着些厌烦。
顾氏一见她神色，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思索片刻，暂时懒得计较江策的无礼，站起身走到白露霜身边安慰起来。
“行，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会替霜儿再选一个更合适的。”
“阿母……”白露霜依偎在顾氏的怀里，“一定要嫁人吗？我不想嫁。”
顾氏轻抚着自家傻闺女的头，轻笑一声。
“傻孩子，父母不能真的留你一辈子，总归还是要找个归宿的。”
应付完母亲后，白露霜百感交集地回到了卧房。
“碧梧坊乃家母嫁妆，悉数已安排妥当，望明日巳时相见，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见谅，心中毫无轻薄之意，若有半分虚言，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看完这句话后，白露霜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惨白无比。
这人怎么乱发誓？
他上一世就是这般惨死的，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不过是婚嫁之事而已，干嘛要随意发这样的毒誓？
他难道都不会为关心他的人考虑一下吗？
白露霜有些忿忿不平地再看一遍，将信中内容记下后便愤然将这张纸给撕成了纸屑。
然后又生气地踩了几脚。
“甘棠，清理一下地面。”
甘棠应声进来后，把纸屑全部收拾到了竹篓里，然后看到自家女公子似乎气鼓鼓地蒙在了被子里。
她抹了抹眼睛，确认看清后，便退了出去。
白露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因为江策的毒誓而生气，而非其他，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意江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