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公寓是商住一体公寓,从高层开始是住宅,电梯门一开就直接进屋了,整层都是一户,索性省了房门。
池间见到程文怡在电梯里输密码才按楼层的时候,心里还很惊讶,此时才明白这种顶级公寓的设置。
可是当电梯门打开,池间仿佛是到了国家自然频道的拍摄现场,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穿着各种动物的服装,很显然,这是个动物主题的派对。
程文怡立刻就兴奋起来,可还是先在门口用眼睛扫了一圈,问道:“嘉禾先把他们带上来了,她人呢?”
傅连庭耸耸肩,“估计在楼下吧,这公寓35到39层都是你的,你不来她不可能先玩的。”
程文怡一想也是,说道:“那咱们去挑衣服。”回头招呼池间,“别光站着,你也来啊。”
刚进去,旁边就有个人带着笑上来问好,“傅总,程姐,你们回来了?刚晏总说你们刚才就应该到,怎么还没来。我就过来接接,没想到这时间正好。”
傅连庭没理他,程文怡边走边随口说道:“她算得挺准,可是她肯定想不到我在路上还捡了个人。”
那个人听到这话,才发现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看样子是个高中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顿时打量了起来。
那人等傅连庭和程文怡从身前过去,上来截住了池间,笑眯眯地跟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林春晖。”
这个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鹦鹉服装,头上还戴着三根卷起来的羽冠,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池间伸手握了握,“我叫池间,是个学生。”
池间刚介绍完,就发现林春晖脸色一变,可是还未等他细分辨,握手礼就结束了,林春晖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面上仍带着笑,说道:“你比我小,可以叫我林哥。”
正说着,远处一小群人中,有女人举着红酒杯喊他,袖口层层叠叠闪着碎光的褶纱落下来,像是金鱼的尾鳍,“林少,过来啊。”
林春晖向那堆人的方向点点头,回头对池间说道:“那么你随意,我也去玩了。”
说完转身走了,傅连庭和程文怡也早走了,此时门口就剩下了池间。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环视着这个房间。
一层有五百来平,有很多小隔断,安装了落地展台,上面摆着艺术品,墙上也挂着各式带着沉重木框的油画,整个空间虽大,却十分拥挤。更何况还有四五十个穿着动物服装的人聚成堆聊天喝酒,看起来更混乱了。
如果旁观的话,倒是很容易激发艺术灵感,可惜池间身处其中,只觉得吵闹。
他有些想念宝泉山别墅三楼的简洁,他垂下眼眸,还有许久未见的晏嘉禾。
程文怡走到更衣室挑了件熊猫的衣服,拿了根半尺长的道具小竹子,就跑下楼找晏嘉禾。
楼下清净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大概是知道晏嘉禾在这里,过来敬个酒聊两句。
晏嘉禾坐在沙发上,暂时代替主人家待客,基本上谁来敬酒都喝了一口。
直到一个双马尾上绑了两个小鹿角头饰的女生,害羞地红着脸第二次过来时,晏嘉禾才淡淡笑着没有举杯。
正在这时程文怡到了,有些尴尬的几个人跟她问了好,顺势拽着那个小鹿角的女生离开了。
程文怡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问晏嘉禾:“怎么回事?”
晏嘉禾没有往心里去,说道:“那个女生跟我敬了两次酒。”
“哦。”程文怡恍然大悟,“那是我同学。出身不太好,平时挺低调的,还真没看出来。”
艺术是烧钱的领域,出身不太好还能考上燕清美院,说明这个女生是极其有天赋的人,这也是程文怡邀请她到自己家派对的理由。
程文怡问道:“要不要我把她赶出去?”
晏嘉禾摇摇头,“不用,你想以后用就留着吧,对我没影响。”
程文怡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吧。”转而又提起了晏嘉乔,“你弟弟怎么样?”
晏嘉禾伸手揉了揉眉心,强压心底的烦躁,说道:“他挺好的,出院时恨不得给我表演个一蹦三尺高。”
程文怡一想就乐不可支,问道:“那你怎么样?”
晏嘉禾报以冷漠的笑容,“我不太好。那个笨蛋只有在戳我怒点方面才尤其精准,这几天一直在拱我的火。我怕我忍不住真伤了他,就把他还给唐静,躲到你这了。”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寂静又空旷,晏嘉禾端坐在灰色的沙发上,带着些许的落寞和清冷,像是坐在呼啸而过的山风之中,吹动着眨眼都是凉意。
程文怡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几次劝她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趁现在还不晚,你应该试着走出来,就像我一样,找到活着的其他意义。”
说着她扬起了手中的小竹子,用熊猫掌冲着晏嘉禾摇了摇,“我爱这里。”
晏嘉禾微微一笑,如冰雪折光,明亮耀眼,她鲜少如此笑。可是这笑容转瞬即逝。
她把手插进兜里,淡淡说道:“我走不出来,我永远记得那年漫天大雪,她在顶楼花园从我眼前掉下去的最后一句话,她告诉我,我还有一个亲人,我一定要去爱他。”
说到这里,晏嘉禾冷笑一声,在岑寂的房间里蔓延,一身晦暗透不进光,“我知道她说的是晏青山,可是他不配。我一定要找到另外一个人,否则我无法独自在这个圈子里活下去。”
然后晏嘉禾抬头看进程文怡的眼底,里面的执拗和疯狂深不见底,“直到晏嘉乔从国外回来。”
晏嘉禾向后靠了靠,冲程文怡微微敞开手,露出脆弱的胸膛,“她没有带着我一起跳下去,必然是觉得我的生命还有意义,就是要爱我的另一个亲人。”
“我按照她意愿,我找到了并爱着。对于我来说,不会再有另一个亲人,活着也没有其他意义了。我这一生,虽然见不得光,倒也好过短命夭折。”
程文怡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都是你妈妈的意思,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晏嘉禾歪了歪头,讽刺地一笑,“很遗憾,我也这么觉得。人活着是要追求意义的,听从她的遗言去爱人,大概就是我的意义吧。”
程文怡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小竹子,有些垂头丧气,说道:“可是爱也分亲情和爱情,你妈妈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晏嘉禾断然道:“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只剩一个人能够作为活着的理由,是什么感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全都不会超过它。”
程文怡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兴奋起来,问道:“那池间呢?”
已经一周多没有想起这个人,晏嘉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文怡笑道:“你想要他吗?”
他们这些人,没有喜不喜欢,只有想不想要。
晏嘉禾想了想那个记忆中,带着薄荷味道的清俊干净的少年,和他温柔沉静的眼神。
“有一点,不过也没那么想。”晏嘉禾捻了捻指腹,仿佛有着软软凉凉的触感,像是顺滑的黑发,也像是丝绸的睡衣,“只是有一点。”
程文怡眨眨眼,“管它多少,有就是有嘛。你又没跟小乔在一起,你爱他也不妨碍你要谁,何必要空等着希望渺茫的事情呢,不如及时行乐。”
说完,她又高兴地扬起小竹子,向上指了指天花板,“我来的时候遇见他,顺车把他带来了,现在就在楼上,你不要去看看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