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俢帝点头答应了,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万氏说完,就离开了。
看着她的身影,玉俢帝想起了那不学无术,又不会武功的大儿子,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当万后娘娘让人将皇上的意思告诉荣宁侯府的时候,一个身穿麻布长袍的中年人,驾着一辆毛驴,跟在众百姓身后,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他相貌平平,驴车上面放着一些售卖糕点用的东西,和其他摊主混在一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黄昏时分,驴车行至十几公里之外的一处城镇,终于在一个宅院旁停下。
门房听见了马车的声音,已经把大门给打开了。
那名中年人将驴拉了进来后将驴绳递给了门房的,然后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这个宅院很安静,堂屋内,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懒洋洋地靠在那里,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苍白,五官算得上英姿飒爽。
只是他的左眼和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刀疤男子见到中年家仆,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依旧在摆弄着手中的红木梳子。
“老爷,清云王府今天派人到荣宁候府提亲了,江二郎君肯定是去求娶万娘子的。”
刀疤男子眉峰一扬,“你说的是真是假?”
中年家仆连连称是。
刀疤大汉神秘地一笑,让那家仆退下,然后背着双手向后院走去。
花园里,一对母子正忙着浇水,母亲穿着一身青色长裙,身材窈窕,旁边的男孩看上去六七岁的样子,正小心翼翼地往盆栽上浇水。
正要转身再取水,却注意到刀疤男子已经伫立在一旁,少年眼睛一亮,兴奋地叫了一声。
“程叔!”
程叔微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年轻妇人身上。
应露也是一脸欣喜,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些害羞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程叔凑过去,哄着男孩浇花,小声和应露耳语,“江城要成婚了。”
应露一脸茫然,忽然想起了江城,整个人都愣住了,视线慢慢地落在了孩子身上。
男孩正蹲在花圃边专心致志地给花浇水,刚浇完,他就开心地挺直了腰杆,看到母亲正盯着自己,男孩冲着母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眯得像是两个月亮。
应露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的文垣阿兄,还真是够狠的!
夜晚,男孩在母亲的轻柔呵护下,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脸上带着笑意。
应露靠在床边,望着熟睡中的孩子,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副模样。
七年没见,那个人的容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仅剩下一对凤眼,或柔和或鄙夷,或同情或残忍,轮番上阵,她记得清清楚楚。
只因为他的眼神和儿子一模一样。
江城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不幸啊!
应露垂下眼帘,默默流下了眼泪。
当初她在离开江城不久后就诊断出怀了身子,应露欣喜极了,让江城安排的嬷嬷给他送一封信,让他带她回京都。
嬷嬷同意了,她便留在家里等着,直到数天后,她突然半夜惊醒,发现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身旁,说是江城派来的,要带她回京都。
应露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深夜闯入自己卧房的人,直到他把江城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包括当日在洛丹遇到的那一家子是京都骠骑将军府白府的人,而那晕倒的女娘是白三娘子时,应露终于信了。
因为他若不是江城的亲信,也不会知道洛丹发生的事情。
程叔告诉她,她要隐瞒身份,所以程叔让她假装去洛丹找家人。
应露对程叔深信不疑,可在半路上遇到了歹徒,江城派来的所有下人全部被杀害,而她自己也被那群人抓到了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和程叔会合。
应露不明白程叔为什么要杀她。
程叔说江城知道她怀孕了,担心她带着孩子进京找他的麻烦,所以请了刺客,想要置她于死地。
程叔就是那个刺客首领,他本来想要除掉她,但看着她对江城一往情深,一时之间也于心不忍,所以决定将她身边的人都除掉。
听说江城要杀她,应露悲痛欲绝。
是程叔陪着她,细心呵护,一路安慰,最后才把她带走改名换姓隐居起来。
当初她有身子,程叔就一直在她身边努力哄她高兴,后来有了浩博,程叔更是把他当亲儿子照看。
程叔对他呵护备至,哪怕他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刀痕,但应露也忍不住心动了。
她很清楚程叔对她的感情,但他实在过于憨厚。
为了回报,她决定在儿子两岁那年的乞巧节,勇敢地抱住了程叔。
那天晚上,程叔狂野得如同猛兽,让应露难受极了。
但她以为程叔是因为真的欢喜才会那般猛烈,于是更加开怀了。
果然,随着往后的日子,程叔待她变得温柔起来。
但程叔担心江城会报复,所以坚决拒绝和她成婚,也不让她跟浩博说,他会好好扮演一个管事的角色。
可是,浩博四岁时,邻居的小孩就把他揍了一顿。
那夜之后,程叔忽然跟她说,之前之所以没有动她,一是出于对江城的考虑,二是他得了绝症,只能活到四十。
程叔担心她和浩博在他去世后受委屈,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帮她得到应有的名分,让浩博有家族庇佑。
江城可是要杀她的人,她不愿意去,只希望能和程叔长相厮守,就算只能在一起十几年也无所谓。
但程叔执意要把她送到京都定居下来。
之后,应露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程叔明天就把江城带过来。
程叔说要等个好时机,可一整年了,都没什么动静。
这让应露放下心来,她以为自己和程叔不会等到机会了。
但今日程叔却又一次提起了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