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思索间,女娘、郎君们都跟着新人去洞房中。
玉寒的习俗,要新人入洞房挑红盖头、喝下合卺酒后,由好友们在床上洒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后,新娘再掩上面纱一同出来敬酒,然后跟亲朋们讨些吉利话做好兆头。
一般情况下,大婚都是闹哄哄的,但是顾与臻是玉碎军的将士,头子江策在这里,同僚们都不敢放肆。
江策也不管他们,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听见自家亲姊在看到新房前的花瓣走道时,开心地和顾与臻的私语,双眼里都是祝福。
顾与臻他知道,很有担当,若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愿意亲姊嫁过来。
余光不经意间又瞥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睛正悄悄打量着玩闹的江城。
看来……弟媳还是中意弟弟呢……虽然他已经能确信白露霜和他一样都是重生的,但还是想再得到一个确切的证据。
夜晚,新娘子敬酒一圈后回了房,顾与臻早就急不可耐,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跟亲友们告辞,坐在一边一直没做声的江策忽然站起身来。
“姊夫,以后还请好好待我阿姊,来一杯。”
江策淡然地开口,江若岚是他同胎的亲姊,两人的情分比较深,所以即便他的性子总是云淡风轻的,也不代表他不会敲打顾与臻。
一杯了,江策便悠悠地走回去了,捏着酒杯一下下地敲桌子,这下周围玉碎军的同僚们哪能不懂,皇安司大人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顾与臻自然也眉头一跳,知道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于是只好埋头苦笑,应付起前来敬酒的同僚们。
白露霜呢,则是隐在柱子后,偷偷看向趴在那里的江城,眼中满是怀念,“夫君……”
不自主间,白露霜喃喃了这句话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登时脸上火辣辣的,一个跺脚,便转身离去。
江策没喝多少酒,倒是清醒地看到小女娘从走廊里落荒而逃的背影,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堂弟,摇摇头。
这小子……酒量真差。
然后忽然想起等弟弟大婚时,恐怕会被灌醉,于是咳嗽一声,众人如鸟雀散,纷纷恭喜完顾与臻后回到酒桌上,可此时的顾与臻已然有些微醺了。
第二日,顾焕有些不舍地站在媛禾小院门口看着白二爷一家收拾,然后眼巴巴地跟顾氏撒娇,希望一家子能多住几天。
“世孙真是太客气了!这几日你叔父新婚燕尔,我们不便叨扰。”白典朴怎么会愿意妻女都留在这边,他还盼着回家好跟枝枝腻歪,在这里多有不便。
白露霜也笑嘻嘻地点头附和,“是呀是呀!难道等表兄你成亲的时候希望有人打扰吗?”
顾焕不知怎的,忽然想到自己和白露霜大婚的情形,然后虎头使劲摇起来,“才不要!”
“那不就结了!”白露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把顾焕留在了院子门口,牵着父母向康王府门走去。
顾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府的马车一摇一摆地离去。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月底。
正好一连几日律邢先生都休沐,白露霜这几天都是一大早就跑来顾氏这里,美其名曰——看宝宝。
虽然更多的心情是怀念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但斯人已逝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因着这个原因,她对自己未来的弟弟妹妹期待极了。
“女公子。”冰清刚打包好包袱出门,就撞到了白露霜,立马乖顺地对白露霜行了个礼。
白露霜自然点点头,顺带着打量了下冰清。
她从小就侍奉在顾氏的身边,一起学习各种东西,也没让她干过什么重活,往往都是那些精细的,倒是养得她确实配得上冰清二字,若不是衣裙,想必在外都能让人误以为是哪家的千金。
“阿母!霜儿来啦!弟弟妹妹可还好?”
顾氏听到女儿的声音,心情也好了不少,“你呀,就会偷懒。”
“这不是想着同时要个弟弟妹妹嘛!这样不好吗?”
“好!好!”
顾氏拿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真是没了辙。
“哒……哒……”
一阵竹杖声还有早膳的香味传来,白典朴今日又能看见了些色彩,虽然还是很模糊,但他还是开心极了,到厨房里指挥起来,让厨娘们准备了许多精致的早点。
早餐过后,白典朴照旧在顾氏这里坐了坐,顺便和白露霜对几句诗考教她近日所学,而后白老爷子那边就来人,说白老爷子吩咐了,下朝要看到他,也不知道什么事。
白露霜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可以说了,“阿母!只剩下两个月了,冰清有什么异常没有?”
见女儿神色紧张,顾氏的心暖暖的,但她不想女儿被卷进这场风波里,便忽悠了几句,“在查在查,你放心啊,阿母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顾氏这个话,白露霜就知道母亲是担心自己,既然顾氏不是个会自杀的人,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谋杀,可是冰清一个人是万般不像的,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或者……背后的操纵手。
但母亲比她更早想到,在相信她的话之后的第二日,就整顿了身边的人。
“阿母,你就一天糊弄我!霜儿生气了!”白露霜抱起双手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惹得顾氏忍俊不禁,谁知白露霜又扶起顾氏,往花园走去,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起来,“你要多晒晒太阳,多走走,不能老闷在房间里……”
才走到二房和三房间走廊后头的花园,就见白兰文喊白露霜过去,“三妹!你来啦!正好!快来玩捉迷藏!”
顾氏在走廊里笑盈盈地看着,让玉洁扶着自己,招呼白露霜赶紧去。
“哼哼!你看!这是我阿母刚令人给我制的璎珞,好看吧!”
白兰文见白露霜走近后,才暴露出自己的目的,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
正巧白潇潇也出来乘凉,走了过来,无奈地看着侄女,三弟妹就会教些不正经的东西,让白兰文都不知道谦逊为何物了。
上一世这个类似的场景也发生过,现在的白露霜见怪不怪,敷衍的点点头,嘴上说着真好看,眼神却在瞟那个身影,她记得周娘子也来了。
远处廊亭里的顾氏看到了那串璎珞,忽然想起自己没有给女儿做过什么东西,于是吩咐着玉洁扶自己转身回去。
——京城某家药铺
“先生,请问……我这眼睛……”
“哈哈哈,郎君莫急,还有两三个月就能好透了,其实给您针灸的那位医者再这样继续给您针灸的话,应当是还有半年您就可以康复了,他可真是厉害,若是可以,老夫真想向他请教请教。”
“谢谢先生!感激不尽,说到针灸……给我针灸的那位孤僻得很,不喜欢见人,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为先生引荐!”
“嗯!那就劳烦郎君了!想必你应当是太期待重见天日了,听老朽一句,莫要太贪心。”
“是,在下谨记。”
老朽点点头后,挥了挥手,让人送客。
出门一看,刚才跟老朽对话的可不就是白典朴,那位白老爷子身边伺候的人竟赫然站在白二爷旁边恭候着。
原来白老爷子已经知道了白典朴的眼睛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便托人找了那些归隐的许久的神医,抱着试试的心态,白典朴看能不能在针灸的情况下还能进一步让眼睛更快的恢复。
皇天不负有心人,白典朴终于在这个医馆里遇到了擅长以拿捏按摩治疗的医者,恢复的速度快了许多。
赶着午饭前,他就要回去了,林伯也好回去等着给下朝的白老爷子报信。
——白府花园里
几个小女娘除了白玉蓉外,连带着身边的侍女都在花园中玩着捉迷藏。
而白兰文在刚刚的炫耀下,被周娘子哄得开开心心的,白露霜为了阻断周娘子和白兰文的亲密接触,甘愿当个跟屁虫,白兰文藏哪她藏哪儿。
惹得白兰文毛毛躁躁的,但也很快习惯了。
以至于到了周娘子来数数的时候,白兰文直接拉着白露霜就跑。
白兰文突发奇想,拉着白露霜直接钻进了假山中,走了一会儿到了中间,有个石头缝,是观察的好地方,于是白兰文兴致勃勃地把眼睛放在那个缝前向外看去。
得了休息的白露霜大呼一口气,这些小女娘的游戏她现在怎么都提不起兴趣,要不是看见周娘子也来了,她恐怕就直接找个借口溜掉了。
歇了一会儿她便被白兰文拽到一边,指了个缝给她看,白露霜照做后,果然看见周娘子袅娜的身姿朝假山靠近!
周娘子这边早就把其他人找到了,就是不见白露霜和白兰文,便勾了勾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定然是藏到假山那边去了。
她正快步走着,忽而看到一个绛紫色的身影,猜测起来,不知是刚回京的白三爷,还是领养来的白四爷,便念头一转,朝着花丛簇拥的柳荫处走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喊。
“二娘子、三娘子,我看见你们了,快出来吧!”
声音婉转若百灵,可白兰文没欣赏那么多,拽着白露霜的手嘱咐起来,“她肯定是在虚张声势,我们按兵不动就好。”
说罢便回头,却看到了这一幕。
身姿婀娜的周娘子不知怎么没留神,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连带着绣鞋都被石头勾住,袜子被绣鞋带着留在石头边上,一只瘦弱洁白的赤足在柳荫下的阳光照耀下发着光,衬得本就白皙的周娘子越发娇嫩。
而更巧的是,白三爷刚好救下了周娘子,挽住周娘子的腰抱住了她,周娘子似乎害羞极了低头不敢看白三爷,让白三爷那个大老粗忍不住顺着小女娘的视线看了下去,正好看见她裸露的纤细脚踝。
除了妻妾外没接触过其他女子的白三爷哪里见过这阵仗?娇小又妩媚的人儿在怀里,身上还若有若无的一阵清香闯入鼻尖。
周娘子的一双媚眼看到白三爷的脸已经如她所愿变得面红耳赤,心想目的达到的她赶紧挣脱开来,用裙子挡住嫩足后,拎着鞋袜假装落荒而逃。
可白兰文没反应过来,还跟白露霜说,“怎么办,捉迷藏还怎么玩?人都跑了。”
看到白兰文这般没心没肺,白露霜暗自扶住了自己的小心脏,二姊为何这般心大?没看出来那周娘子是故意勾引她阿父的吗?
不行,自己要帮一把,免得到时候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的!二姊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太单纯了!
于是这场捉迷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白露霜眼睛咕噜一转后,跑到白妙雪身边,捧起她的手,“阿姊!最近春雪还做糕点没……”
白兰文一听,最爱吃美味的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可想起阿母不准她在其他房用午膳,便嘱咐白露霜让人给她捎一份就匆匆告辞。
“有啊!最近弄了迎春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白妙雪笑眯眯地看着白露霜,知道这个小馋猫最喜爱各种糕点。
“喜欢喜欢!必须喜欢!”白露霜的小脑袋如捣蒜一般。
周娘子早就跑没影了,白露霜便牵着白妙雪跟白潇潇一道走了,三人顺路,有说有笑。
到了大房,大夫人让春意去唤周娘子用饭,却没见周娘子来,估摸着是跑回房里琢磨什么歪点子去了,白露霜也没管,等待着机会。
午膳间几个人的话题不知道怎么绕到了周娘子身上,吴氏说起最近在物色那些个准备考进士的人,不知道哪个能和周娘子搭成一对。
白露霜仔细听着,那几个名字里,有几个人虽然出生一般,但她听说过品性不错,而且都是稳中进士的人才,心底冷哼一声,周娘子不可能不知道,果然是个心比天高的,连进士都看不上,非要进白府这样的府邸。
若她像余姨娘那样不争不抢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勾引三叔父,就算是为了她的笨阿姊,她也要阻止这个女人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