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已经听到了小姨妈的声音。
“借给你爸买烟的名义跑出来，偷偷给你哥打电话通风报信是不是？我还不了解你？！”
“不是，妈，我没，你误会了——”
“误会个鬼。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诶……行行吧。那个哥，你都听见了,你直接跟我妈说。你俩好好说哈，和气生财！”
“喂？姨妈。”顾良握紧手机,目光下意识就看向了杨夜。
杨夜手指了门外,意思是他去门外面等,不打扰他和姨妈谈话。
顾良朝他点点头,见他悄然离去，还贴心地合上了卧室门。
手机里传来姨妈的声音。“现在方便说话？”
“嗯。方便。就我在。”顾良道。
“你最近来看我们来得少，电话也打得少,是不是怕我问你感情问题啊？”姨妈问。
顾良只得道：“抱歉。最近……事情确实也多。”
“段易没说那个人的名字。他叫什么？”
“杨夜。”
“他人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
“你害怕告诉我？”
“我……”
“是因为你爸爸妈妈的事吗？你怕我对同性恋有成见？”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谈这件事。”
姨妈叹口气，再道：“我是挺看不惯同性恋。刚开始不小心听段易说漏嘴的时候，我不敢相信,也还挺生气的。可我仔细想想,如果我们劝你娶个你不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的下场,岂不是和你妈妈一样？”
因为自己的父亲害了他母亲一辈子,顾良以为小姨妈一定恨透了同性恋群体。
但顾良没料到的是,姨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良深深吸一口气,眼睛都有点红了。没有什么比亲人的支持更窝心的了。
“那样的悲剧，可不能再发生一次。再说——”
姨妈笑了笑，“段易说，你俩处得挺好。他好久没看你笑那么开心了。你从前出过事，我一直很担心。现在你总算走出来了，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你这孩子我知道的，以前过得很辛苦。所以，好不容易谈了恋爱，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顾良眼圈越来越红。“谢谢姨妈。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的谢谢。”
姨妈道：“不谢。不过这人呢，你还是带回来，让我和你姨夫看一看。你毕竟没有经验。我们得替你把把关。”
“好。”顾良声音略有些哽咽，“下周我带他去看你。就是……”
顾良笑了笑，再道：“也别太为难他。”
“你这孩子。”姨妈笑着摆摆头，“行。那你们订好了具体的时间通知我。他喜欢吃什么？对了，听说他是你上司，是个总裁？我做饭不行，出去吃的话，得什么档次合适？姨妈咬牙，怎么也得给你撑面子，不能让他以为你家寒酸，以为你占了便宜什么的，免得他以后欺负你。”
顾良听到这里，都开始抹眼泪了。“没事的。该我们请。你放心。”
如此，再与姨妈聊了好一会儿，顾良才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从阳台折返，去到卧室门口。
手放上门把手，顾良缓缓开门。
走廊里站着的杨夜立刻走至门口，神情颇有些紧张。“怎么样？她……她还能接受吗？”
不看不知道，一看顾良眼圈都红了的样子，杨夜吓了一跳，握住他的手。“没事儿凉凉，她不接受的话，咱们慢慢来。要不你就跟她说段易误会了什么的。”
“想跟我当地下情人？你不怕受委屈？”顾良又抹了一下眼睛。
杨夜摇头：“不是。但要照顾她的想法。她不接受，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不用担心我。”
“没。她没不同意。我……”顾良说不出话了，只是主动抱住杨夜的腰，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谢谢你杨夜，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
最后杨夜和顾良定下周日去拜访姨妈。
小姨妈最开始坚持去高级餐厅请杨夜吃饭，顾良劝了好久都没结果，还是杨夜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小姨妈出钱买菜，他上门做。
这样，既能让姨妈起到请客的效果，又能体现出杨夜的诚意。
顾良按杨夜的建议跟小姨妈一说，小姨妈想了想，觉得不错，也就同意了。
杨夜买了些相对高级但又不会太过奢华的酒、茶叶和饰品上门，特意穿的休闲装，外套一脱，系上围腰开始做饭。
这一段饭吃得算是其乐融融，杨夜一顿饭做得特别好不说，跟小姨夫喝酒的时候，也是来多少喝多少，完全地来者不拒。最后是顾良心疼他，劝了下姨夫，姨夫才没再继续劝酒。
下午作别小姨妈，顾良开车送杨夜回家。
杨夜有些醉，回家后顾良就扶他上床，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给他盖上空调被，顾良泡了杯咖啡，坐到了阳台的落地窗前看书。
书看了一半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顾良略打了个呵欠，人连着可以旋转的木藤椅一起转过身，看到了穿着短袖的杨夜，非常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胳膊上系了一条粉色的围巾。
这是中午在小姨妈家吃饭的时候，杨夜找小姨妈讨的。
顾良出车祸的时候，这条小围巾就在他的风衣口袋里。后来围巾跟着他在车祸现场染了血，小姨妈在医院的时候看见了，就带回去洗了。
吃饭的时候，小姨妈想起什么，把这条围巾找出来拿给顾良，被杨夜截了胡。
“大冬天的，你冷不冷？”顾良放下书问一句，随后又笑了。
——杨夜这一身荷尔蒙爆棚的样子，居然在胳膊上戴粉色围巾，顾良越看越觉得好笑。
“不冷。暖气很足。”杨夜走到他身前，单膝跪下去，“我就是觉得这围巾很有意义。你当时用它给我包扎过伤口。那道疤留在了那边，但在现实这里，我还挺幸运，能拿到这条围巾。你曾拿它系在我胳膊上，现在你帮我取下来？”
“好。帮你取。这是要玩什么套路吗？”顾良敏感地捕捉到什么。
手放到杨夜胳膊上，帮他解围巾，顾良再问：“怎么打的死结？不好解。”
顾良手指勾进打死结里面，打算把围巾慢慢往外拉，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隐隐意识到什么，顾良侧头看了杨夜一眼。
杨夜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对着他笑。“继续解。”
片刻后，围巾解开了，顾良左手拿着围巾，右手掌心则放着在围巾里找到的戒指。
这戒指颇为特别，钻石镶嵌在了内圈。这样一来，戒指的外表看上去会比较低调，但内在又寓意深刻。小钻石镶了有九颗，是长长久久的意思。
“上次让你自己提要求，你没提。我只有自己发挥了。本来想怎么贵怎么来，但觉得如果太花里胡哨太贵气了，你肯定戴不出去，所以就让他们设计了一个中规中矩、外表相对朴实无华的。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戴上去，可就不许取下来了？”
顾良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杨夜笑了，立刻拿过戒指，小心翼翼帮他戴上。
长而细的手指，被钻戒一套，大小正合适，顾良的手也被衬得更白了。
顾良看着他问：“你的那份呢？”
杨夜从兜里重新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的戒指，跟顾良手上那款式样差不多。
顾良拿起戒指在阳光端详片刻，突然站起来。“好了。这回换你坐下来。”
“连这个也要一人一回？”杨夜笑了，想起坚持帮自己开矿泉水瓶盖的顾良。
但杨夜自然要依着顾凉凉。
站起来，坐到刚才顾良坐过的藤椅上，杨夜看着顾良有样学样地朝自己单膝跪下来。
“好了。手伸出来。”顾良道。
杨夜把手伸出来。
顾良想起什么，看向他。“啊，你刚才忘了一件事。给我戴戒指之前，你连婚都没求。我亏了。”
“你先来求。我随后补上。”杨夜道。
如此，单膝跪在地上，顾良抬头看了杨夜好一会儿，轻声问他：“will_you_marry_me”
用“marry”这个词，很好地规避了“嫁”或者“娶”这样的字眼。
顾良觉得自己真是十分机智。
杨夜深情地回看他：“我愿意。我从来愿意。顾良，从此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呢，你愿不愿意？”
在杨夜的注视下，顾良笑了笑，随后低下头，一边给杨夜的无名指戴上戒指，一边道：“愿意。我愿意。”
时间走至傍晚，下起了今年冬季第一场雪。
他们两人在落地窗前紧紧拥抱。窗外，微风裹挟着白雪穿过高楼林立，掠过人声鼎沸，将时光定格在此时此刻。
杨夜，我以前总以为，我没赶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但现在看来，你出现得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一切都恰到好处。我遇见你，正是最恰当的、最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