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挂在嘴边的笑容僵住了,周围吵闹的声音如同断了片一样,脑袋里嗡嗡重复着沈漾的话语。
斑斓灯光下,他侧脸被五彩斑斓的亮点笼罩着,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藏着柔软光影,明晃晃的看着她,像是要望进她心底深处。
江沅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张了张嘴。
喜欢啊。
超级无敌巨无霸喜欢你啊。
像翻涌的云海,澎湃的江潮,是真的非常喜欢你啊。
可是——
江沅垂眸看着鱼池里肆意徜徉的小鱼苗,晚风吹过,弄乱额前的刘海,她伸手随意拨了两下。
黑越越的天空下,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语气软软的,声线隐隐有些颤抖:“喜欢啊。”
几乎是话音落的下一秒,江沅伸手搭在沈漾肩头,语气轻松:“毕竟,哪有爸爸不喜欢儿子的嘛。”
沈漾垂眸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张的唇逐渐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眼底的欣喜一层一层褪去,只余下淡淡的失望。
过了会,他低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是吗。”
她收回手,指甲掐着指腹,圆亮漆黑的眼睛看着沈漾,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低低一句:“是啊。”
沈漾看着她,头顶广告牌的光线折射出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斑驳光影里,模糊又温柔。
“如果——”
他好似张口要说些什么,身后小眠他们突然一窝蜂的挤了上来,吵嚷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抿着唇,慢慢将未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漾漾,你们可真爽啊!我也要做鱼疗!”小眠他们不识相的在沈漾边上坐下,抬手让老板搬了几张椅子出来。
“老板,多拿几张椅子出来!”
“来了来了!”
随后从人群里走出来的许年年和陈冬坐在江沅边上:“眠哥,给我们两张椅子!”
喧闹声中,沈漾侧目看了江沅一眼,片刻后,又漫不经心的撤了回去。
江沅紧提的心倏地松了下去。
“我们不是故意要来当电灯泡的,是眠哥他们看到你俩在做鱼疗,拉都拉不住非要过来的。”许年年凑在江沅耳边小声的解释着他们突然出现的原因。
江沅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没事。”
心底却忍不住思考起来。
沈漾刚刚是打算跟她说什么。
如果……
如果什么呢?
她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沈漾。
稀疏光影里,他一如既往的姿态慵懒,唇角的弧度时隐时现,偶尔偏头和队友说话时,侧脸像是蒙了一层阴影,弧度模糊又柔和。
江沅遗憾的叹了声气。
那句如果,可能再也不会听到了吧。
十一点多的时候,一行人打道回了酒店。
一进房间,江沅就直接瘫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看不清神情。
许年年卸完妆出来,敷着面膜在床边坐下,拿脚踢了踢江沅的腿:“今天晚上那么好的气氛,你跟你家漾漾聊什么了啊?”
江沅翻了个身,被子半卷在身上,眼神黯淡:“沈漾问我喜不喜欢他。”
“???”
许年年揭开脸上的面膜,激动的连踢了她几脚:“卧槽?!什么情况?那你们俩现在算是在一起了?正式了?”
江沅眉头蹙着,摸了两下被她踢着的胳膊,动作慢吞吞的把被子又裹紧了一点,呐呐道:“没……”
“那那那你不是喜欢沈漾吗?这么好的机会你没把握?你怎么跟他说的啊?”许年年看她心情不佳的样子,眉梢一扬:“该不会你说了喜欢之后,沈漾又把你拒绝了?”
“……”
见她没说话,许年年以为自己说对了,忍不住爆了粗口:“草!这什么人啊,怎么能这样!”
“没有。”江沅掀开被子,盘腿坐了起来,手指扣着牛仔短裤上的毛毛边,片刻后,她低声道:“我跟沈漾说,我对他的喜欢是爸爸对儿子的喜欢。”
一分多钟过去,许年年无意识的动了动唇,圆亮的眼睛眨了几下,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脑子是给鱼吃了吗?”
“没……”江沅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瓣,抬眸看着许年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毕竟,她曾经亲耳听见沈漾跟别人撇清和她的关系。
如果她说喜欢的话,应该会给他带去麻烦的吧。
所以,再等等吧。
等到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她一定会亲口告诉他。
沈漾。
我有多喜欢你。
喜欢你到想抓一捧世上最温柔的风送给你,想摘一口袋的星星送给你,想把春夏秋冬的美好都送给你。
隔天下午,从机场回平城市区的路上下起了暴雨。
窗外滂沱的大雨,被风刮卷着,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
许年年伸手将头顶的空调出风口合上,从包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江沅,目光在她和在最后一排睡觉的沈漾之间看了一圈,疑惑的问了句:“沈漾怎么了?”
江沅皱了皱眉头,从她手心里拿了一颗糖,手指捏着包装袋的两端,揪来揪去,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从今早上开始,沈漾就是这个样子,不怎么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心情极差,周身都透着低气压。
大巴车下了高速,车速逐渐慢了下来,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愈发清晰。
沈漾昨晚一夜没睡好,再加上酒店房间的温度打得过低,脑袋隐约有些昏沉,脸色难看至极。
他靠在后座闭眼休息了一会,被窗外瓢泼的雨声吵醒,头枕着椅背,声音有些沙哑:“到哪了?”
“啊?”正在看视频的梁钦抽空看了眼窗外:“才刚下高速呢,还早。”
说话间,沈漾喉间隐隐作痒,手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梁钦结束一局游戏,扭头看他不正常的神色,惊讶道:“漾漾,你是不是感冒了?”
闻言,坐在前排的江沅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撞上沈漾明亮的双眸,心跳陡然一颤,不自在的收回了视线。
沈漾抿着唇,盯着她头顶的发旋,一言未发,只觉得脑袋愈发昏沉,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重了些。
整个人像是被火燎烧一般,滚烫滚烫的。
窗外的雨势似是有排山倒海之势,豆大的雨点裹着风砸在玻璃上,漾开一朵朵水花,顺着窗沿缓慢落下。
江沅垂首看着手机,时不时的将键盘点开收回,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犹豫再三,她在输入栏敲下一句话。
——“漾漾,你生病了吗?”
江沅犹豫片刻,才点了发送。
消息很快发送成功。
她盯着沈漾的名字,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
聊天依旧毫无动静,沈漾没回。
江沅握着手机发呆,心情比窗外的雨还要复杂。
与此同时。
坐在后排的沈漾手肘撑在窗棱上,垂着眼眸,手机明亮的屏幕凝成一簇光在他眼底,在昏暗的车厢内忽隐忽现。
手机干净的聊天页面里,孤零零的躺着一条消息。
沈漾手背抵在唇边,掩唇轻咳一声,默不作声的将手机收了起来,伸手从包侧拿了眼罩戴在眼上,声音沙哑不堪:“到了叫我。”
梁钦看他一眼:“好。”
坐在前排的江沅听见他的声音,沉默着将手机攥在手里,心底逐渐涌上一层委屈的感受,她阖上眼眸靠着后座,慢慢把那股情绪憋了回去。
再一抬眼,大巴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的平地上,雨已经停了下来,地面的坑洼处积满了雨水。
江沅晃神的片刻,沈漾已经背着包跟在队友后面下了车。
“走啊,下车了。”许年年把包递给陈冬,回身伸手在江沅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来了。”
江沅回过神,拿上随身背着的小包,下了车。
沈漾拎着行李站在车外,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脸,只有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漾漾,你要不要去附近医院看看啊?”梁钦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下:“你好像在发烧。”
“不用。”
声音比之前还要沙哑。
江沅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沈漾,瞥见他紧蹙的眉头后,伸手拉住一旁的许年年,把行李塞给她:“我去有个事,晚上去找你拿行李。”
话音落,人一溜烟就跑远了。
“哎——”许年年一脸懵逼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嘀咕了句:“什么事有这么急啊。”
站在后面的沈漾看她走远的身影,眼波微动,唇角无意识的抿成一条直线。
深夜。
闷头睡了一觉的沈漾被热醒,喉间一片干燥,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的壁灯,光影投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沈漾伸手搓了下脸,起身准备去楼下喝水,目光瞥见床头柜子上的东西,倏地一顿。
原先干净的桌面上,放了一盒感冒药,药盒上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沈漾伸手将东西拿了过来,撕下上面的贴纸。
——漾漾,醒来记得吃药啊。
——感冒了不能抽烟,打火机我拿走了。
——仙女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