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几个儿子也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心里激动的如潮似浪,翻涌奔腾。
而母亲滴落的泪水,像一把铁锤,砸的他们的胸口钝钝的痛,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瞬间溃不成军。
发妻和儿子们的泪水,让白冉的心里也难受不已,过了片刻,他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谁也不许往外透露。”
众人称是。
白冉摆手挥退众人,一个人在屋里呆坐了许久,直到白润洗漱吃饭后,再次回到正房,白冉依旧还是原来的坐姿,好像一直没有动过。
白润顿时心疼不已,忙笑着上前,一边给父亲揉肩捶背,一边说赵昀对十九如何用心,如何体贴周到,给了十九什么承诺,一一细述,逗父亲开心。
白冉听到赵昀为博取十九的好感,日日对着镜子练笑,果然轻笑出声,然后,又询问白苏和离和遇刺的细节。
白润笑着一一禀告,然后道:“父亲放心吧!十九虽变得任性了些,可明轩不觉得的啊!
在明轩眼里,十九的小性子,都是独一无二的特点,甚至是优点,他不但不生气,还想尽办法哄十九开心,被欺负了也甘之如饴。
明轩看十九时,眼神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细节里全是温柔。
十九对明轩反倒看着淡些,当着儿子和她徒弟的面,傻乎乎的由着明轩伺候,丝毫不觉得不妥。”
白冉道:“两人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妥的。”
白润笑道:“父亲说的是,您的话真跟十九说的一模一样,十九也这么说,是儿子想太多了。”
白冉沉默了一会儿,道:“润儿,十九或许有事瞒着咱呢,咱家藏书楼里医书是不少,可是我不记得有这样逆天的医书。
即便是有,仅靠看书自学,就敢直接拿刀往人身上下手吗?为父觉得不太可能,十九私下肯定练过!”
白润笑道:“父亲,咱家藏书这么多,咱家人又不看那一类的书,您怎么知道没有呢?
十九可从不会讲谎话,她有什么必要瞒着家里人呢?
我问过福来了,十九离开将军府前,就打算好了行医的事,她在将军府几乎没出过门,医术就是在咱家学的。”
“儿子开始也觉得不可置信,十九说,咱家的人都有天赋,她也有,只不过她的天赋不是琴棋书画而已。
父亲,您想想,福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几个月就能学会,说明拿刀治病并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难。
只要把医术学的精透,落刀之时胸中自有丘壑。”
白冉神情若有所思,依然没有说话。
白润见父亲还是不太相信,继续解释道:“父亲,圣人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
自古以来,生而知之的大才不乏其人,有些人天生就聪慧过人,十九能有此医术,只能说明咱们十九确实天赋异禀。”
白冉叹道:“可是十九小时候,学东西与你们几个无异,并未显现出多聪慧啊!”
白润笑道:“父亲,十九说,小时候怕我们嫌弃,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她故意装的笨笨的,其实聪明着呢!”
在自己家里,还要装笨藏拙扮乖巧,
“十九小时候太孤独了,她说,几个哥哥们里面,大哥对十九说过的话最多,关心也最多。
大哥每次对十九说话,十九都会高兴许久,大哥对十九说过的每一句话,十九都记得。
儿子当时就掉泪了。
父亲,儿子对十九就是随口一说,根本就不记得对十九说过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到她出嫁,都没有跟她谈过一次心。
儿子心里愧的慌。”
白冉拍了拍白润的手,阻止他继续摁,示意他坐下,轻声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即便你对她关心不多,但谁对她是善意,十九心里有数。
十九知道十一她们的情况吗?”
白润笑道:“儿子正要禀报,其她姐妹十九没接触,估计都很好。
十一生了嫡子了,还是十九接的生,母子平安。”
“哦?太好了!这两年沁儿过的怎么样?她婆母有没有过多的难为她?”
白润笑道:“没有,开始立过几次规矩,后来就没有了,这也多亏十九。
十九救过楚铭家的小子,楚涵不忘救命之恩,一直帮着照看十一,她婆母再没敢对十一发过难。”
白冉一听心里就明白了,沉默片刻后,又追问了两句,出声道:“把十一的事,给你母亲说一声去,让她也安安心!”
“是!”
白润隐去楚涵帮忙的一段,直接对母亲说,十九名气大,她一直照顾着十一,十一一点苦头没吃过。
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双手合十,连念好几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然后,兴高采烈的道:“太好了,沁儿有了嫡子,总算熬出头了。
十九立了功,明轩给咱家平反,真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我们白家总算是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了!”
白润笑道:“母亲,咱最该谢的人是十九,咱家的好运气,都是十九带来的。
沁儿胎位不正,若没有十九,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张氏笑逐颜开的说:“对对!多亏有十九,你说十九咋这么有本事呢!
我刚刚还在想,十九在京城名气这么大,又有太医令这个徒弟,明轩又心悦十九,十九但凡管管沁儿,孔家就不敢做的太过火。
这不,我正琢磨呢,你就带来好消息了。
哎呀!谁能想到,沁儿竟要十九护着,咱们白家也得靠十九翻身。
到底是你父亲的骨血,咱家就没有笨孩子。”
“母亲,您以后对十九好点,您有时候偏心的太明显了。”
老太太心里高兴,被儿子说也不恼,乐呵呵的道:“知道知道!
你和你父亲都觉得我对她关心的少,我承认,以前确实不待见她。
自古嫡庶有别,别说我,哪个嫡母能把庶女当亲生的待?
虽说我对她冷淡点,可她从小到大,我一指头都没碰过她,没罚过她一次……”
白润无语道:“母亲~,十九从小就乖巧,您总不能无故罚她吧!
您这是不讲理。”
老太太眨着眼睛,道:“我怎么不讲理了,你一个男人,哪懂内宅的事儿啊!
磋磨小妾,无故磋磨庶子女的主母多的是。”
“母亲,您怎能把自己跟那些恶毒的妇人比呢!”
“这不是恶毒,这是人性,后院使手段、玩阴谋,暗害人命的比比皆是,那才称的上恶毒呢!
我这些年管家,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让一帮子小妾不敢作妖,没有我,你父亲能安心做事吗?”
“我分得清好赖,十九对家里贡献大,以后家里谁敢对她甩脸色,我也不依。
明轩对晖儿怎么样,听说他治军极严,晖儿在家里随意惯了,受得了当兵的规矩吗?
晖儿若是犯了错,会不会挨军法啊!
按说有十九在,即便晖儿有错,明轩也得给几分面子,不会罚的太狠吧!”
“母亲就别操心了,晖儿不犯错就不会挨罚,犯了错就是他自己找揍,不称了他的意怎么行啊!”
…………
(白家兄弟为何都相信了白苏的说辞,一个是源于对白苏的信任。
另一个就是,人都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或是愿意看到的东西,就算觉得不可思议,也愿意去相信。
相反,一些负面的,不符合自己期待的东西,人本能就不愿意去相信,就像当初知道白苏被休的事。
人的思维判断,通常受理智和感情双重因素的支配,在心态比较平和,判断基于理智,能审慎思考。
可遇到内心强烈希望得到的结果,在做判断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心理左右,倾向于选择与内心期待相近的说法。
这按心理学解释,叫选择性忽视。
何况他们对原主并不了解,并且对原主心怀愧疚,白苏又有原主的记忆,总能恰如其分的做好解释,甚至能让怀疑她人或多或少的愧疚……)
白润和其他兄弟忙着洗漱换衣,迎接圣旨,正房内,白冉端坐在榻上,平静的望着窗外,脸上不辨悲喜。
旁边的张氏一会儿兴奋不已,一会儿低声叹气,一会儿又忐忑不安,心情起起伏伏,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老爷,你说皇上会不会让咱们回京啊!我都想死沁儿了。”
白冉被张氏转的烦躁,耐着性子道:“等等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老爷,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儿也不踏实。
明轩怎么走的这么慢啊!小小的徐州城,用得着走这么久吗!”
“晖儿也不知道早点回来,给个准信,只说恩旨恩旨,到底是多大的恩旨啊!”
“十九和明轩立了这么大的功,老爷为大周培养了栋梁之才,有教养之功,再加上老爷以往的功勋,按说皇上……”
白冉把头转了过来,瞪了她一眼。
张氏把话又咽了回去,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忍不住道:“也不知晖儿瘦没瘦。
他跟着明轩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跑了几千里地,这次是真磨炼够了。
想想这当兵的真够苦的,也不知道明轩的母亲怎么舍得,我反正是舍不得。
老爷,晖儿若是想当兵,咱不能依他,太让人心疼……”
白冉忍无可忍的道:“若人人都跟你一样自私,大周的百姓都得沦为亡国奴!”
张氏不服道:“老爷说的不妥,不当兵就是自私吗?若人人都当兵,谁在后方筹划,谁帮皇上治国安邦。
我看,哪个武将,也没老爷对朝廷的功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