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的计划因无生而落了空,但她看起来并不愤怒伤心。
相反的,她十分平静从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哦,我忘了,”苏母意识到什么,温和笑笑:“请你等一等,我跟他爸说一声。”
他爸指得当然是苏父。
无生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带你去执法司。”
他不是执法司的人,懒得管这档子事。
苏母疑惑的看着无生,沉默片刻:“孩子,谢谢你了。”
她是应该好好谢谢无生,要不然这里的孩子以及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们,都会遭殃。
无生没搭理她。
惺惺作态。
她那三个好儿子,都在为鬼神教会做事,她明明早就有所察觉,却知情不报,放任不管,又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苏母识趣的闭上嘴,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拿出一张照片,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温柔。
那是一张全家福。
苏父苏母、苏等、苏哲、苏硕,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多么温馨幸福的一家人。
如果没出意外,苏等、苏哲的孩子都该打酱油了,苏硕也在谈婚论嫁之中,她没事在家带带孙子,和其他老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她没别的心愿,就想一家子团团圆圆健健康康,为什么就这么难!
先是苏等,然后是苏哲,最后连小儿子苏硕也……
老天爷为何要对他们苏家如此不公!
苏母视线慢慢模糊。
她捂着脸,无声恸哭。
无生无动于衷。
对陌生人,他向来没有“心”。
于是梁昊弛气喘吁吁赶过来时,看到了这样一幕: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捂着脸哭得像迷了路的孩子,而坐在她对面的美少年则若无其事百无聊赖的翻看孤儿院员工守则。
对比强烈的两个极端。
梁昊弛:“……”
幸亏他对无生稍微有些了解,不然这一幕一定会看的他血压狂飙,把无生视为麻木不仁的王八羔子。
梁昊弛心情复杂的走过去。
苏母听到动静,停止哭泣,默默抽出一张纸巾擦干眼泪,通红着一双眼睛,木然的向梁昊弛看过来。
梁昊弛以自己的面目面对苏母。
但苏母却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谁。
昨天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母慈子孝”,饭后,“母子”俩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聊天,然后慈祥的母亲亲自给儿子递一杯牛奶。
等儿子在母亲催促的注视下把被动了手脚的牛奶给喝进肚后,假象被撕开,他们身不由己的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压抑。
孤儿院的事,梁昊弛来之前已经有所耳闻。
苏母对他微笑:“孩子,解药已经服下去过了吧?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梁昊弛恢复了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再跟苏母“母子情深”了。
他的外貌形象刚毅硬朗,属于“丑帅丑帅”那一类型。
“对不起苏夫人,你提出的条件我不能答应你,请你现在立即跟我走一趟。”
他是刚正不阿的执法员,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触犯了法律的嫌疑人带回去进行下一步调查。
苏母神色黯淡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建业带着林澈等秘密行动小组的成员等在外面——当然,现在的秘密小组已经不是秘密的存在了。
梁昊弛亲自推着苏母的轮椅往外走。
他心里有点伤感。
在苏家生活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苏父为政府官员,身负要职——这是苏家的案件要秘密查的最主要原因,他被调遣到京城工作,公务缠身,一个月能回来两次就不错了。
很巧,在梁昊弛以苏硕的身份在苏家生活的这段时间,苏父就没有回来过。
若是苏父回来见到他,也许也能一眼看出他的假冒身份。
或许,这就是神奇的血缘羁绊能力吧。
梁昊弛模仿苏硕平时的生活习惯,有空就推着苏母到处走走,陪她说说话。
苏母望着越来越近的孤儿院大门,也似有所感,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不受控的再次落下来。
李建业没有随其他小组成员一块离开,朝慢悠悠最后一个走出孤儿院的无生走过来。
要是平常时候,李建业一定会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赞许一句好样的。
“无生,我有话跟你说,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无生望着这个小心翼翼的男人,面无表情点点头。
李建业心里的一块石头悄然落地。
他很怕无生会因为膈应,从此再也不愿搭理他。
回不到从前就回不去了吧,但他害怕今后会和无生彻底失去联系。
只要无生仍愿意搭理他,那么就代表他日后还有弥补过错的机会——哪怕弥补一辈子也弥补不了,至少可以消除些许心中罪恶感。
弄清真相后,李建业坐立不安,于昨日特意赶到京城,一五一十向向上级领导汇报情况。
并表达立刻为陆青云平反冤屈、惩罚自己的强烈意愿。
上级的意思是陆青云一事需要再调查一下再做定夺,至于他被鬼神教会利用一事,他虽有疏忽大意之责,但同时也是受害者,故而不予追责。
普通的家常菜馆里,李建业和无生面对面而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无生没什么胃口,干脆连筷子都懒得拿。
李建业主动开口:“你爸爸当年的案子,上面近日会重启调查,相信为他平冤昭雪的那一天不远了。”
无生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直坚信父亲是清白的,调查结果证明父亲就是清白的。
可如果他和母亲没有回来,他没有把如山铁证摆在眼前,那么这些人提起他的父亲,必然仍会破口大骂他是叛徒!
没人会想到将当年的案子翻出来重新调查一下,父亲将会背负着沉重的冤屈,成为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
就算他们给父亲沉冤昭雪,能让他活着回来吗?
不能!
无生恨归恨,但也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
是鬼神教会筹划了这一切。
他只是觉得可笑,这些人类竟愚蠢至此,被鬼神教会玩弄于股掌之间,全都毫无所觉?
究竟是鬼神教会太过阴险狡诈,还是人心太过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