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你你你……”杨江瞬间脸色惨白,又猛地闭紧了嘴巴,左看右看。
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道:“你疯了?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私盐大家都会去买,但打私盐的主意……
“我知道。”蒋震道:“所以向你了解情况。”蒋震对古代的私盐,还是有所了解的。
不管哪朝哪代,私盐都猖狂的很,没办法,官盐太贵了。
他们这边是沿海,官盐就卖到四十文一斤,那盐的成色还不好……内陆呢?
蒋震以前看史书,就看到过某些地方官盐一两银子一斤的记录……这根本就是不让老百姓吃盐,也难怪大家都去买私盐了。
当然,他虽然升起了这个贩私盐的念头,但没有打算马上去做,或者在这条道上一头走到黑,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本事,小打小闹赚点起始资金还行,想要在贩卖私盐这一行做大,那是没可能的。
毕竟他这人一点儿背景都没有,而如今的私盐贩子……
这么大的利润,怕是那些私盐贩子全都来头不小。
杨江打量了蒋震几眼,看到蒋震说起这样杀头的事情好像就是在说等下吃什么一样冷静,不免有些佩服,又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他要不要鼓动蒋震去贩私盐,好让他被砍了头?
杨江这念头刚生起来,就又被他压下了。
就算蒋震贩私盐,那些盐丁也不一定抓得住他……指不定他以后更加穷凶极恶。
杨江这么琢磨着,倒是将自己知道的跟私盐有关的那点事情全都说了:“这私盐贩子我也抓过,多少了解一点里面的情况……”
就在何成县往东去的海边,有个洪江盐场,那盐场是朝廷的,附近的官盐也都是那里来的,同时……附近的私盐基本也都是那里来的。
简单解释一下,就是那盐场产出盐来之后,其中一部分当做官盐卖出去,另一部分,则全都卖给了私盐贩子,甚至卖给后者的盐更多。
正如蒋震所想,这么大的利润,没人会不动心。但那些普通老百姓,便是动心,也只敢自己熬点盐偷着卖,真敢下手狠赚一笔的,都是有背景的大人物。
他们有钱有人,开了大船,大摇大摆地去盐场买了盐送往各地,嚣张的很,却并没有人敢去查会去查。
“老大,我也不瞒你,我们平常抓私盐贩子,抓的都是那些偷偷摸摸卖个几十上百斤盐的,真的大人物,那是碰都不敢碰的,甚至大人物手底下的人,我们也会避开,人家也很上道,过来卖盐还会给过路费。”杨江道:“洪江盐场那边抓私盐贩子抓的比我们这里都要厉害,也只抓那些就贩个百八十斤盐的小贩子,抓到了就立马给杀了,而那些抓人杀人的……其实很多直接就是那些大私盐贩子的手下。”
杨江说的这些,蒋老大那样的乡下人一无所知,但其实这边衙门里的人,全都门儿清。
说起来,官盐为什么卖那么贵?还不就是为了让私盐好卖点?这官盐私盐,在他们这儿其实都是一家子人在弄。
洪江盐场那是人家的地盘儿,是不许别人沾手的,所以有小贩子敢去海边贩私盐,他们下手格外狠,见了就杀。
“之前朝廷整顿盐业,来了个钦差忙活了好几年,最后也不过就是查到了一些弃子或者下线而已。”杨江又道。那些手里掌控着无数盐的顶层的私盐贩子,会将手上的盐卖给下家去卖,这些下家基本就没什么来头了,很可能只是一方富商,而朝廷每次查起来,也就只能查到他们。
当然,仅仅只是查到他们,抄出来的银子就已经能让朝廷满意了,可想而知里头都有多大利润。
听杨江这么说,蒋震就知道这官盐私盐怕是已经结成一张利益大网,把这边的官员全给网住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
这年头老百姓都穷,当官的偷摸着加税努力鱼肉百姓,也是弄不来多少钱的,他们想要弄大钱,还是要靠那些特别来钱的东西,比如说这盐业。
而他们既然要在这里头赚钱,自然就不许有人挖他们墙角了,所以对小打小闹的小贩子打击的格外厉害。
如此一来,他想去弄个几百斤盐赚点本钱,就很困难了。
蒋震想赚钱,但还真没打算赔上自己的命……略一思索,他又问:“我看集市上也有海货卖,这些海货,又都是上哪儿弄来的?”
何成县是有海货卖的,主要就是腌制好的海鱼和晒干的海带,而这两样东西价格都不贵,因而这边的人还挺喜欢,比如宴客的时候,就喜欢炖一碗海带出来。
“老大你要是想做这个生意,倒是不难,雇了船去海边进货就行了。不过要是没有专门的路子,被人当成去贩私盐……”杨江嘻嘻笑了两声,又道:“总之去那边,就要小心点,别沾上盐,当然你要是捎带上三五斤,他们倒也懒得管。”
“你有没有路子?”蒋震又问。
“我认识几个去贩海货的,你要是想去,可以和他们一道。”杨江道,那些贩海货的,都是些小商贩,他们还是很乐意多几个人一道走的,好歹安全。
蒋震点了点头,当下和杨江敲定了这件事。
敲定了这事之后,蒋震便又去了药铺一趟。
王海生还在照顾着孙小山,而他之前给的那二十两银子,已经够孙小山治病了,蒋震招呼了一声,便打算先回家去。
他并没有因为已经给了王海生银子,就急哄哄地把王海生的那条船弄回家去。他对王海生的人品还是相信的,也相信在他带着杨江去过之后,王海生一定不敢昧了他的银子跑路。
王海生确实没有那个念头,得知蒋震愿意在以后雇佣自己做生意之后,他对蒋震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了,压根就没想跑路的事情,倒是专门带着蒋震去了船上,然后给了蒋震一些鱼。
这些鱼都不大,据说都是王海生的两个孩子这两天抓的——他们自小长在渔船上,都已经会捕鱼了。
蒋震自然不会推辞,拎着鱼,便回家去了。
连着下了好几天雨,道路非常泥泞不好走,蒋震一路走过去,布鞋不仅湿了,上面还粘满了泥巴,分量重的很。
如此一来,走回家便花了蒋震比往常多很多的时间,等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舀水洗了洗脚,蒋震就在屋外处理起那些小鱼来,鱼鳞被他刮了,鱼肠子也挖出来,而他正干的起劲,便看到不远处五只小鸭子正摇摆着屁股挥舞着小翅膀在赵家的菜地里钻来钻去。
这会儿没下雨,约莫是赵刘氏放它们出来放风了。
这么想着,蒋震目光一转,便看到不远处赵刘氏正在拿个一边还是圆筒,另一边则削掉了一半的竹子挖着蚯蚓。
村里养鸡鸭的人家,常常会打发孩子出去挖蚯蚓,因为鸡鸭吃了蚯蚓长得快下蛋多,但赵刘氏这种年纪的人,一般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蒋震看着挖蚯蚓的赵刘氏,有些好笑,然后顺手把手上的鱼肠用刀子剁小了。
蒋震拿着那些鱼肠走到赵家的地里,也不去管赵刘氏惊恐的目光,就把鱼肠撒在了地上。
赵刘氏怕蒋震,还怕的很,那些小鸭子却是不怕蒋震的,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很快就围到蒋震身边吃起那些鱼肠来。
蒋震回来晚了,然而赵金哥回来更晚。
赵大户之所以被称为赵大户,便是他家有钱,地多,偏他们家,还就赵金哥一个长工。
农闲的时候赵金哥还能有空闲,农忙的时候,他就只能一直忙着了,当然,因着他干活卖力要求低,赵大户在农忙的时候,也会给他点东西,比如今天就给了他几个鸡蛋。
将鸡蛋交给赵刘氏,赵金哥便去了天井里清洗身上的泥污了,而等他洗好澡出来,赵刘氏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吃的。
农忙的时候,赵家也是吃干饭的,不然身体撑不住,而除了干饭,赵刘氏还用赵金哥带回来的干饭做了蛋花汤。
“娘,鸡蛋汤你吃吧。”赵金哥道,中午蒋震给他送饭,他都吃了肉了……
“我在家里啥也不做,吃什么鸡蛋汤?”赵刘氏道,但赵金哥还是坚持留开了半碗鸡蛋汤给赵刘氏。
至于赵富贵,他在有点远的地方给人打短工,这些日子不会回家住。
赵金哥不大爱说话,赵刘氏却是很喜欢说话的,她一边看着赵金哥吃饭,一边就念叨起家里的事情来,当然,她还说起了他们家如今的邻居蒋震。
“那个蒋震今天拿鱼肠来喂咱家的鸭子了,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咱家的鸭子养大以后,他该不会偷来吃吧?”赵刘氏越说越担心。
蒋老太是个战斗力很强的人,蒋震在蒋家做过的事情,她全都添油加醋跟村里人说出来了。
说起来,村里人现在全都怕蒋震,觉得蒋震不对,也跟蒋老太这样的行为有关。
蒋老大以前受了委屈从来不吭声,大家即便知道蒋老太对他不好,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不好,蒋老太这么嚷嚷,却让他们清晰地知道了蒋震都做过什么“恶事”。
赵刘氏就是听说了蒋震抢鸡吃的事情,才会这么担心。
“娘,你见他偷过别人的鸡吗?”赵金哥道。
赵刘氏一想也是,那蒋震虽然到处寻摸吃的,但她还真没见他偷别人的鸡吃……
这么一想,赵刘氏又想起来一件事:“金哥儿,那蒋震自己没种菜,这两天也没来我们家偷,你说他都是吃什么菜的?”
她这是又担心起蒋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