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萧和老邓离开大营后，径直下山。
一人背剑，一人扛刀。
稍微走在前面的老邓突然回头，有些没好气地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老萧不以为然挑了挑眉，道：“怕你这老家伙死了，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老邓爽朗一笑，“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当年不管是排名还是实力，可都是稍逊我一筹。你和我一起去，真不走运遇上了那些一心想要踩着咱们这些老家伙用以名震天下的江湖后辈，你就确定到时候是你替我收尸，而不是我替你？”
“我不用人收尸。”
老萧道。
老邓道：“老子也不用。”
想想，又说：“其实老子知道你心里隐约不安，老子也是这样。娘的，这年岁越来越大，几次强行燃烧精血又导致境界一跌再跌，连心性都不如当年了。要是当年，就这些臭番茄烂番薯，老子还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谁想踩着老子的人头搏名声，得问问老子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现在……随便来个通玄境的，怕是老子都得燃烧精血才能斩于剑下了。”
老萧没有正面回应老邓的话，只道：“那你干嘛还跳出来？不让吴泾川那些人去？”
“没啥意思了。”
老邓拍了拍后面那柄陪伴他许多年的宝剑，道：“若非此前还想着能帮殿下解决些小鱼小虾，早就想拼干净这身修为和人打一场豁出性命的架，哪怕死了也没什么鸟事。如今真是次次都只能把风头让给那些后起之秀，自己很识趣地去挑以前那些不会放在眼中的人对付，哪有什么意思。”
“老王那老东西经验丰富，留在殿下身边好歹还有些用处，能防范有人刺杀、下毒等等，我不会那些，如今还能勉力对付朝元境界的宗师，但境界再这么跌落下去，要不得多长时间就只能和聚鼎境界的宗师动动手过过招。总不能还真苟延残喘到连聚鼎宗师都收拾不动吧？”
“不如来场大的！”
老萧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他也是和老邓同样的想法。
下山的神。
从来都不会因为还能够勉强对付那些正在上山的人而沾沾自喜。
更不乐意被这些上山的人讥笑嘲讽，踩在脚底下。
两个年迈老朽的身影顺着山道而下，身影渐渐渺小。
但气势却是越来越磅礴。
直到临近山底，这身凌厉至极的气息才又悄然敛去。
……
从禁军东大营往梓潼城的路上，军伍绵延许远许远。
直到这个时候，朝廷禁军都还在撤往梓潼城的路上。
不过早已有大军在梓潼河东、西两岸严阵以待。
樊继祖好不容易才把梓潼河东岸吞进嘴里，所以哪怕是后方生出变故，他也不愿意把这块肥肉给吐出来。
当然，说到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后方剩下的那不到两万夔州禁军并没有让他彻底乱掉阵脚的威势。
只要扼守住梓潼河东西两岸，并且抽出时间来把后方的那些哗变夔州禁军给灭掉，局面，就不会有太大变化。
无非是到时候因为兵力不再占有大优势，需得想办法再让朝廷抽调些兵力来而已。
他甚至还是打算把绝大部分兵力都留在梓潼河西岸。
老邓、老萧两人到一处僻静河岸，踏水渡河。
虽说两人心里都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给自己这辈子武道划个圆满的句号，但也不是非得现在不可。
那只是最坏的打算。
在这之前，两人还是想先完成探查梓潼城情况的任务。
只到底，不知道是运气差了几分，还是樊继祖本就在梓潼河沿线布下了天罗地网。
两人刚刚掠到梓潼河中间，便有几道几位凌厉的气息自距离此处最近的那个石桥而来。
六道身影踏水而行。
皆是吴钩中高手。
领头的并非是吴钩总副使陈萍萍，却也是一个朝元境界的宗师。
年岁看起来方才五十余岁左右，正值巅峰。
“原来是昔日的第一剑客酒剑仙邓仙伯邓前辈，和第一刀客萧狂刀萧前辈大驾光临。”
人将至，声音已是先传过来。
“两位前辈都曾是江湖中绝顶人物，要想过河，只需和我等晚辈说上一声。我等念在两位年迈份上，自当恭恭敬敬送过河去就是，这般悄悄么么，可不像是高人行径啊。”
字字带刺。
仿佛能揪着这两个在上一辈江湖中几乎登顶人物嘲讽一番，能给他带来极大满足感似的。
这人身侧并排飞掠的五个聚鼎境界宗师亦是露出讥讽笑容。
不是所有宗师都有飘然世外的高人气度。
如那些仙山大川，道教高人，自然大多数有股子寻常人不具备的神仙气度。
但这些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或者是将这身修为性命卖给朝廷的宗师，就很难有那种气度。
而且他们在吴钩、打更人这类机构当中本也算不得最绝顶的高手，也就养不出那种浩然之气。
“就你们这些歪瓜裂枣过来？”
老萧说话也不客气。
两人在河中一嶙峋黑石上顿住脚步，老萧道：“陈萍萍还有另外那几个通玄境的晚辈呢？”
既然这些人称他是前辈，他也不介意占些便宜。
领头的朝元宗师轻蔑一笑，“对付你们两个垂垂老矣的跌境之人，何须总使大人他们出手。”
在此前的数次乱战之时，他们这几人都并没有能够和老萧、老邓交上手，有实力犹在他们之上的朝元宗师缠住两人，但他们也曾有观望过。
老萧、老邓这两个曾经在江湖上当之无愧堪称传说的人物，如今对付朝元宗师都已经算是吃力。
这也是他们发现老萧、老邓踪迹后并未禀报陈萍萍，而直接杀过来的原因。
一个朝元，另外有两个接近朝元的聚鼎，以及三位聚鼎，自认为对付老萧、老邓足够了。
虽然对付两个跌境的老人看起来有些让人不齿，但他们怎么会在乎这个。
只要这江湖知道是他们杀了曾经的天下第二和第四就行了。
再者，杀掉老萧和老邓，也是实打实的功劳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