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璨载着叶缈缈在云雾中遨游。
冰凉的风吹过脸畔,下方是缩小得仿佛一只手能握住的山峦,不见巍峨,只见袖珍。上方是广袤的天穹,深蓝无边。前方是涌动着的,望不见边际的白色云雾。叶缈缈双腿夹着龙身,两手展开,任由冰凉的风穿过指间,心头一片新奇与快活!
偶尔回头,就见一道蜿蜒痕迹将云雾分成两端,是他们穿行时所留下的。等他们飞出去很远,那裂隙犹未合拢。
“合体期是很强大的修为吗?”忽然,金龙口吐少年音。
叶缈缈知他从前一直在大海中,并未来过人界,对人界的许多事情都不懂,便解释道:“算强大,但不是很强大。”
她给他举例:“等我成年后,一鞭子能抽三个。”
她不是吹。她现在还没有成年,便已经是元婴期修为。她再苦修二十年,在成年之前,境界说不定能到化神期。而魔族成年后,修为会提升一大截,她到时极有可能冲到合体期。
琦玉、诸皇天都能以一战多,诸皇天甚至可以越阶战斗,她怎么不行?她还有孔雀翎鞭!
“那你父王呢?”金龙问道。
叶缈缈哈哈一笑,说道:“这等小人物,不配令我父王动手。”
金龙不说话了。游曳的动作,有几分凌乱。
叶缈缈本来已经可以不扯它龙须,也能够安稳坐着了,这下又有些困难起来。拍了拍它冰冷光滑的龙鳞,问道:“你是什么修为?”
她还没跟他动过手。他是她父王抓来的,父王没说他修为如何,她只知道他飞起来很快,在水里遨游也很快,倒不知道他修为如何。
“比你强。”金龙道。
叶缈缈不信,说道:“我们下去打一架,我看看你的修为如何!”
“好。”金龙应道。
立刻摆动尾巴,身形往下冲去。
很快,两人飞出云间,降落在下方一处无人的区域,站在一座山峰的峰顶上。
“怎么打?”金龙恢复成少年身形,朝叶缈缈扬了扬下巴。
叶缈缈的手扶在鞭子上,沉吟了下,说道:“我们不用法宝,就这样交手。”
她担心孔雀翎鞭太厉害,令他受伤。他那一身金灿灿的龙鳞,漂亮得不得了,如果被抽得鲜血淋漓,残破不堪,便十分不美了。
“好。”敖璨点点头,将下摆掖进腰间,两腿分立,双手握成拳头,摆出战斗的架势,“来吧!”
叶缈缈打量了下少年的身形。他还未长开,看身量只比当年的琦玉结实一些。不过,他下盘很稳,目光灼灼,充满战意。叶缈缈被他充满战意的目光看着,不禁被激起了好战之心,当下运起魔力,朝他冲过去!
两人纯粹以肉身交战。
魔族向来以强悍的身躯为傲,甚至懒得修炼,只靠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积月累的修为吃饭。龙族亦是自恃身躯霸道,从未有敌手,不把万族放在眼里。
此番,哪怕不用法宝,仅仅是肉身交手,两人也打得很痛快!
峰顶之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有叶缈缈的拳头打在敖璨身上的声音,也有敖璨的拳脚落在叶缈缈身上的声音。
“你很不错!”敖璨本以为她修为不如自己,能够很快把她拿下。谁知她对战经验比他丰富,总能找到他招式中的破绽和疏漏之处,反击回来。
想象中的情景没有发生,敖璨不仅不羞恼,反而战意爆发。
“你也不错!”叶缈缈回敬一句。
两人愈打愈激烈。
山峰上的石头被余风扫到,轰然碎裂。树木的躯干被劲风刮到,或者折断,或者化为齑粉。
两人直把山顶打突,整座山尖被削去好几米,才终于酣畅淋漓,双双停手。
“我没赢,你也没输!”敖璨气喘吁吁,看着身前不远处的魔族少女道。
叶缈缈哼了一声,抱着双手,朝他看过去道:“你修为比我高,没有赢,已经是输了!”
经过一场激烈的交手,她亦是面颊蒙汗,发丝凌乱,就连身上衣衫都破损几处。
不过,看着敖璨丝毫不比她好多少的样子,也就不介意了。
“累了,坐下歇歇。”她说道。左右一望,不见可以歇息的巨石,只有满地的石屑,不得不在纳戒中扒拉一番,找出两个蒲团,跟敖璨一人分了一个。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恰时值日暮,远方一轮红彤彤的日头沉进云堆,映出半边霞光,美不胜收。
山顶上凉风习习,叶缈缈脸上的汗水很快干掉,因打斗而蒸腾出的燥热也很快被浇灭。她望着远方美景,兴致颇高,拿出茶壶、灵泉、茶叶,沏了壶茶。
因有敖璨在,她便没放化灵散,只冲泡了茶水,两人一人一杯,对饮起来。
“你怎么什么都有?”敖璨见她又是拿蒲团,又是拿茶具,颇为奇异地道。
他也有纳戒,但里面收着的多是法宝、珍稀之物。
“在外面行走,准备妥当些总不会错。”叶缈缈道,一脸享受地饮了口香茶。
敖璨颇为赞同:“你说得是。”
像他,突地被人抓来,要什么没什么。
“我还有吃的。”叶缈缈对他的乖觉,很是受用,又从纳戒里扒拉出来一些点心、灵果之类,一盘一盘摆在地上,小声烦恼:“我纳戒里东西太多了,我记得有桌子的,找不到了。”
父王总是一大把一大把的给她纳戒,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是,她一开始还整理一下,后来实在整理不过来,就放着了。
临到用时,只能现翻,有时找得着,有时找不着。
“你不归类吗?”敖璨取了一碟点心在手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譬如法宝单独存放,材料另外存放。倘若东西太多,一个纳戒放不下,便单独拿出几枚纳戒存放法宝,一个放防御型,一个放攻击型,一个放日用型譬如飞行法宝……”
叶缈缈听他说着,不禁眼睛一亮:“你帮我吧?”
敖璨愣了愣,思索了下,将手里的点心放下,拿手帕擦了擦指尖:“好吧。”
他擅长这个,而她不擅长,那他就帮她一下。
“你真好!”叶缈缈立即道,将自己的纳戒统统取出来,放在他脚下,积了一小堆。
敖璨低头看着几乎埋到他膝盖的纳戒,嘴角抽了抽:“你怎么这么多?”
“有我父王给的,还有我自己打下的。”叶缈缈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
她大方得很,何况他人很好,愿意给她整理纳戒。
这等琐事,叶缈缈听着都要烦,也只有琉宁有耐心做这些。如今琉宁不在,多了一个敖璨,省了她的事,她高兴之余,特别大方:“你别客气,喜欢什么尽管说。”
“嗯。”敖璨点点头,拿起纳戒,开始整理起来。
他一个个检查过去,连连惊叹:“你的藏品真丰富!”
简直什么都有!
有极具价值的连龙族都垂涎的宝物,也有不值一文的只是漂亮的石头。
有吃的,有喝的,有散落在各个纳戒中的灵石,有灵宠喜欢的玩具,有不知名的种子。
零零散散,实在很多品种。敖璨不仅不觉头疼,还摩拳擦掌,很有挑战欲:“交给我了!不出三天,全给你整理好!”
“那就辛苦你啦。”叶缈缈不禁觉得他为人真不错,再看他唇红齿白的相貌,更觉顺眼了几分。
敖璨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规划纳戒如何分类。叶缈缈将自己的蒲团拿近他一些,坐在旁边看着,只见他念念有词,连东西都忘了吃,便时不时拿起一块点心、一枚灵果,喂给他。
他虽然是她的坐骑,但也是龙族的太孙,喂他吃东西,一点也不掉价。
敖璨被她投喂,丝毫不觉不妥,他在龙族也是被侍奉惯了的。等到天色暗淡,他将将规范出一半的类别,见周遭光线不明,随手从叶缈缈的一个纳戒中取出几颗明珠,以灵力托在上方。
昏暗的山顶上,几颗明珠围成一圈,洒落一小片柔和光芒,将少年少女笼罩在内,成为夜色里唯一的光亮。
叶缈缈倒不怕黑。她从前在魔渊时,那里常年光线昏暗,她很习惯夜晚。何况,人界的夜晚有月亮,有漫天繁星,好看得不得了。
她也不顾身后是乱糟糟的地面,径直往后一躺,枕着双手,迷醉地看着璀璨的夜幕。
敖璨对夜晚也没什么感觉。他们龙族的生活习性跟人族不同,没有什么白天、夜晚的概念。龙族天生精力旺盛,只有累了、不累的概念。
他此时就不累,沉浸在繁杂的事务当中。直到腰间有什么在震,他低头一看,就见叶缈缈给他的逍遥门的令牌闪烁着光芒。
这种情况,就是有人在联络他。敖璨便拿起令牌,在光芒上一点,只听青年微急的声音响起道:“公主怎么不回应我?你们在哪里?”
“不知道在哪里。”敖璨看了看周围,根本不记得自己飞到了哪里,又听他是找叶缈缈,便将令牌递给了旁边,“找你的。”
叶缈缈意外,找她怎么不直接联络她?等接过令牌,听诸皇天一说,才知道自己刚才看星星入了迷,他联络她几次,她都没察觉。
“我没注意。”她直接道,“你找我什么事?”
“公主现在哪里?何时回来?”对上她时,诸皇天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下来。
叶缈缈与敖璨刚才一样,先在周围看了一圈,才道:“不知道在哪里。你找我有事?需要我回去?”
令牌那头,诸皇天扶了扶额,忍住骂人的冲动。
他只有这半个月,能假公济私,跟小公主亲近一下。结果她一跑就没影,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都怪那条龙!他舍不得骂叶缈缈,便把敖璨在心里骂了一顿。
“回来吧。”他柔声说道,“你不在,我有些害怕。”说到这里,他声音微低几分,“那狗男人的爹,修为比我高两个大境界,我应付不来。”
叶缈缈去哪里,苍叔二人便跟到哪里,此刻正是只留诸皇天一个人在青阳宗。
他怕倒是未必怕,只是使个法子哄她回来。
“好吧。”叶缈缈听了,便坐起来,“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通讯,对敖璨道:“我们回去吧。”
敖璨看了看一地的纳戒,眉头皱起。他打算在这里坐上三天,整理完再起身的。现在这样一打断,岂不是乱了?
“这些先放你那里吧。”叶缈缈看了一眼道,“什么时候整理好了,再给我就行。”
敖璨一想,这样是最好的了,就点点头:“好吧。”
将纳戒按自己的记忆分成几类,很快收起。
他丝毫没觉得叶缈缈傻气、没心眼,就这么将全部身家都交给他了。对龙族太孙说,这些东西虽然很有价值,其中不乏龙族也垂涎之物,但完全不值得他生出别样心思。
不过,却也因为叶缈缈的不拘小节,对她又增一分好感。便是他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不见得这样信任他,将这么多东西都放在他这里。
“我们走吧。”他化为一条金龙,腾飞在半空中,对叶缈缈邀请道。
叶缈缈便翻身骑坐在他身上。
“以后如果坐不稳,我允许你抓我的龙角。”敖璨忽然说道,又补充了一句:“龙须也可以。”
他在龙族之中也有玩伴,但兄弟们多是逞凶斗狠,姐妹们常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不愉快,竟都没有叶缈缈合他心意。此时,是心甘情愿的载她玩耍。
“嗯。”叶缈缈点头。
其实她已经不需要了。通过之前的几次骑乘,她已经能够做到只凭双腿就能固定住身形!
不过,如果他飞起来太剧烈的话,难免还是有些吃力,因此也没拒绝。
一人一龙冲天而起,在云雾中游曳。夜晚的天空又有不同,一点一点闪动的星子,仿佛都离得近了些,触手可及。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冲散了无数云朵,才分辨了方向,往青阳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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