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四年级的时候偶然间得知妹妹是不能嫁给哥哥的,她为这事苦恼了好一阵。在生日那天严正声明，以后她再也不要叫林琦“哥哥”了。
林琦对她突然改口的行为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计较一个无谓的称呼,由着她去。
称呼改变后，她的性子也慢慢有了变化，小时候乖巧软甜的磨人劲儿有所消减。年岁渐长,乔悦接触到的人群越多,越能看清人心的多面性。
骨子里悄然生出了棱角。
时光荏苒。
乔悦的初潮，发生在初一下学期开学没多久。
她少不经事，对经期没概念。上课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肚子疼，有种陌生的异样感，以为只是身体不适。
课后有同学叫她一起去卫生间。她摇头,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得去一下校医务室。周围几个同学一听这话立马围拢过来,很热心地要陪她一起去。
乔悦笑着婉拒了。
一手揉着酸痛的肚子起身，慢慢往外走。
没走几步，乔悦留意到自己身后的那群人安静了片刻。有人似乎是在笑,接着又有人咳了两下。
许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吧，乔悦琢磨着。
独自走在教室外的走廊里,乔悦察觉到周围同学递来的目光有些古怪。
被这样的视线包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转头看向那些人,发现他们都是视线躲闪，在偷偷发笑。八壹中文網
乔悦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切正常。
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下了楼梯,听到身后有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她觉得诧异,踩着最后一级台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方才路过她身侧频繁看她的那三个女生。
那三个女生见她回头，话音顿时消了下去。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看着她的方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试探着往乔悦的方向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跟她说什么。被前头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一把抓住了胳膊，用力拽了回去。
“管什么闲事？”马尾女生语气不佳，瞥了一眼视线转向她的乔悦，挺横地对天翻了个白眼，踩着台阶继续往楼上走。
剩下的两个女生面露尴尬之色，互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紧跟着马尾女生上楼。
乔悦对这个马尾女生有印象。
因为林琦的关系，跟她有过短暂的交集。
乔悦升入初中后，林琦在的高中部因教学楼整修，全都迁到了和初中部比邻的那栋原本用来做实验室的建筑楼里。
两个年级挨得很近，乔悦刚入学那几天，就着便利的地理位置关系，每天放学都搭林琦的顺风车一起回去。
林琦各方面条件都太出挑，在学校很出名。他向来独来独往，身边突然出现了新面孔，还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生，绕着两人的话题不断。
乔悦不知不觉间成了众人非议的对象，被同班女生明显排挤后她渐渐有些明白了。她和林琦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过分亲密地缠着他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乔悦为避嫌，主动跟放学后在教室门外等她的林琦提出，以后再也不蹭他的车了。
林琦对她的提议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更没问原因。只视线在她身上缓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乔悦不再跟林琦同进同出后没多久，就有新同学主动跟她搭话，旁敲侧击地问她和林琦之间的关系。
为免再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乔悦想了想，给了她们统一的答案：是亲戚家的哥哥。
以林琦生人勿近的交际习惯，也没人敢去他面前验证这话是否属实。没多久，乔悦是林琦亲戚家妹妹的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成功挂名了“林琦亲戚家妹妹”的乔悦终于不再被孤立，并一直谨小慎微地跟林琦保持着安全距离。
林琦本就话少，对乔悦的突然疏离没表达过任何想法。之后的日子就算两人迎面相逢，乔悦不跟他说话，他连个眼神都懒得丢过去。
这么僵硬的关系持续了约三两天，转成了冷战。
林琦越发冷淡的态度，让乔悦心里一度觉得别扭。不过她现在的年纪已经知道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没再像小时候一样追过去纠缠他。
两人冷战期间，常有其他班的女生会来找乔悦。找各种话题刻意和她攀谈套近乎，最终的话题都会引向“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替我转交给你哥哥”。
乔悦对于这样套近乎的方式很反感，对方提出这样的请求时她也不会虚与委蛇，会直接拒绝。
楼梯口偶然撞见的那个马尾女生，就是因为乔悦拒绝了她想要跟林琦认识一下的请求，对乔悦记恨上了。
敌意来的莫名其妙。
不是所有的请求都理所当然能得到回应的，很多人分不清情分和本分的区别，厌恶别人的理由自认很正当，实际毫无道理可言。
乔悦收回视线，不再管旁人的议论声。往前看，继续走自己的路。
路过高中部的那栋楼，她习惯性在林琦的教室窗口处停了一下，扭头往里看。
林琦的座位是空的。
没见到人，她有些失落。
转回视线正要抬脚走人，被后面的人抓着校服的后衣襟往回拽。
乔悦学了这么些年散打，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一秒曲肘，侧身回击。
身后的人身手明显比她快很多，在她作势要往后撞的时候迅速后退闪避，空着的手前伸，反扣住她的胳膊，把她牢牢钳制住。
跟抓着只小鸡仔似的把她拎走。
乔悦自认自己的功底不差，没想到这会儿竟毫无还手之力。
想看看后面不断把她往后拖的人是谁，无奈身高差距的压迫下，这个姿势又转不过去。眼角余光只能看到后面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推测是个个子挺高的男生。
她挣扎着，惊慌失措地问：“谁？你干嘛？”
后面的人没应声，她只能故作镇定地警告：“你知道我哥是谁吗？你动我就是在打他的脸，还不快放开我！”
“我。”
冷沉的单音节发音，是林琦固有的回话方式。
“……”乔悦老实了，任凭他拎着自己。
林琦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跟她说过话了，乔悦听到他的声音，隐约觉得委屈。稍愣怔，正要问他为什么这么拽着自己，转眼就被摁到了没人的墙根处。
林琦松开了她，低下眉眼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开，利落脱下。
单手拎着衣领抖开，朝乔悦那侧递了递。
乔悦面朝着他站定，觉得他今天的举动好奇怪，不接他的外套。
把手背到身后拉扯被他揪皱的衣服，摇头：“我不冷。”
林琦伸出的手没收回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执拗地坚持：“拿着。”
态度冷硬。
乔悦肚子疼，身体饱受折磨的同时脾气不自觉跟着变差，抬手推开了他的校服。
“我不要！”
扭过身想要越过他去医务室。
林琦长腿一跨，迎面拦了她的去路。
乔悦把他的这种拦路行为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了是在对她挑衅，仰起脸瞪大了眼睛跟他对视了片刻，音量都高了：“走开！”
林琦抓着校服的手垂了下去，眸中色调转瞬变黯。
从小到大，他在这个此刻在对他嚷嚷着“走开”的小没良心身上，真的是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明明以前一直都很黏他，现在长大了，脾气跟着渐长。不仅脾气变坏了，还越来越介意别人的看法，为此还跟他划清了界限。
最初没再有乔悦一路跟着的那几天林琦明显觉得不适应，偶尔习惯性回头想看看后面的小尾巴有没有跟上自己，身后空落落的，他的心情也跟着往下沉。
这么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听到了学校的传言，说是这个小没良心是他亲戚家的妹妹。
他有个鬼的亲戚家妹妹。
本着乔悦不搭理他，他也不主动的原则，两人互不理睬的局面已经持续了近一个礼拜。
没想到这次还是他主动去招惹了她。
末了，还换来一句“走开”。
他本就觉得憋屈受挫，被乔悦这么大着嗓门吼了一声，更是烦躁。
在乔悦还想离开的时候，他动作粗暴地按着她的肩，把她直接推回了墙上。
乔悦的后背跟墙壁碰擦出一声闷响，她撞疼了，猫似的“呜——”了一声。
委屈的劲儿登时就上来了，不再抵抗，低着头看着林琦弯下腰，把他宽大的校服系在了她的腰间。
林琦拉住衣袖交缠打扣，稍抬了一下眼，恰巧撞上她含泪的眼睛。
他顿了一下，重新低下眼，放轻了动作。
直起身，低着头看她。
她低着头没动，抽抽嗒嗒地开始哭鼻子。
林琦盯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发现她是真的长大了。
短短一个寒假，她迅速窜个抽条。
儿时可爱的婴儿肥不见了踪影，小脸巴掌点大，挺鼻大眼，是男生们时常会谈论起的新校花。
头发长长了，乌黑稠亮，松松拢成一束，系着红色的宽边发带。
身形瘦削单薄，腰肢细的像是掐一下就会断。
林琦安静看着她，料到是弄疼她了，对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的莽撞行为有些后悔。
手揣兜里，面朝着她退行了两步。在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看向他时，说了声：“呆这。”
转身缓步离开。
乔悦看着他走远的方向，赌气地想就不听他的，气呼呼地边往外走边把系在腰里的校服外套解开。
“同学，同学……”有人快步跟上她，声音挺小地叫她。
见她没反应，身后的人紧跟上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乔悦擦干眼泪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那个脸生的女生。
陌生女生凑到她耳边，压着声提醒她：“同学，你那个来了。”
“那个？”乔悦眨了眨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问：“哪个来了？”
那个好心的女生站到她身后替她遮掩，继续小声提醒：“我们女生每个月一次的那个，你裤子上沾到了。”
乔悦反应了两秒，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怪不得一路过来周围人的反应都这么奇怪呢。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脸唰的一下羞红了。
匆忙把林琦给她的校服缠回腰间，对提醒她的女生道了谢。
往前快行了两步，想起林琦让她呆这，估计是想帮她解围。步子停了停，看着腰间的校服犹豫片刻，折了回去。
乔悦臊的恨不得挖个地洞从这个学校马上消失。
偷偷摸摸蹲到墙根处，用校服兜头把自己整个罩住，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
学校商店。
林琦在几排架子间徘徊了很久，周围女生的视线时不时锁在他身上，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在这样的视线包围圈里去拿卫生棉。
上课铃打响，胶在他身上的视线恋恋不舍的陆续移开，一直在商店里走来走去摆明了是来围观他的那群女生退了出去。
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了，林琦长呼出一口气。
转头四下又看了一圈，确认过周围再没旁人后才快步走去放着卫生棉的架子处，随意抽了一包粉色包装的卫生棉。
把手里抓着的东西背到身后，步伐僵硬地走去收银台。
低着头把东西放下。
正整理身后货架的老板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了，很淡定地走了过来，都没看他一眼，看着桌上的东西报了个价。
林琦掏出钱包快速抽了张一百放到桌上，抓着卫生棉转头就跑。
边跑边试图把卫生棉塞进校裤口袋，包装太大塞不下。他只能拉开宽大的毛衣袖口，把那包粉色的小东西藏进袖子里。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这么狼狈。
拜那个让人窝火的小没良心所赐。
一路狂奔回让乔悦呆着的地方，没能看到人。
林琦停了下来，稍迟疑，拐进去往里又走了几步。
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墙角缩成一团的乔悦。
站到她面前，抬手曲指敲了敲她被校服蒙住的脑袋。
她两根细白的手指抓住了校服边角，往下扒，偷偷露出两只眼睛，仰起头看他。
林琦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一路奔过来的焦灼感渐渐消散了。
塞着卫生棉的衣袖往上抬，想把卫生棉抽出来给她。
衣料太滑，手往前伸的时候内里塞着的东西直接滑出了衣袖。
林琦伸手去接，没能接住，看着那个粉色的四四方方的小东西掉到了乔悦的头上。
在她头上弹了一下，滚到了两人中间。
乔悦的视线低了下去，看着那个粉色的卫生棉。
视线停顿了两秒，她抬起眼，噗呲笑出了声。
林琦低着头和她对视了片刻，被她傻乎乎的笑意感染，偏过头不看她，跟着扬起了嘴角。
转头要走，被突然伸手的乔悦抓住了裤腿。
他停住，回头看她。
“林琦……”乔悦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会用。”
“……”仿佛是在逗他。
林琦无声叹了口气，说：“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