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把车停在了钱劲近来常住的那栋别墅附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钱家没落了,钱劲名下的产业还是不少的。狡兔三窟,要定位到钱劲的确切位子是真的有难度。
外头有传言,钱劲为了避风流债,目前在本市名下的几处住所轮番住着。不过他真正在躲谁,乔悦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密布的黑云把月光遮得严实。
为配合今天的行动目的,乔悦特意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
推了车门出去,单肩包往肩头一甩,姿势慵懒地靠站在了车门边。抬指压了压面上的墨镜,水光潋滟的眸透过镜框上沿往四面扫了一圈。
风微微拂过裹着她窈窕身段的黑色衣料,束起的长发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丝丝缕缕,扬起又落下,时隐时现的细软脖颈在夜幕映衬下白的晃眼。
她的视线在高墙外的豁口处停住了,有棵歪脖子树横向伸展,破壁而出。院里的人没及时修葺,枝叶繁茂,不仔细看根本辨不清那一处的墙身比别处矮了近一半。
唇角微不可察地露了个笑,乔悦把墨镜推回原位。
缓步走到那处豁口下,把包挂在身上。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处没有摄像头,才往后退行了几步。
活动了一下,助跑,起跳,一手攀缠住歪脖子树粗壮的枝干,借力往上一跃,跨坐在了高墙上。
乔悦的视线转向住宅内侧。
这处宅子里人手不多,只要避开几个摄像头就能潜进去。
她在钱劲办公室药劲上头的时候见到了一样东西——摄像机。
那台摄像机正对着沙发位置,全程都在录像。虽视线不清,但不断闪烁的小红点一直在刺激她的神经。她敢断定,以钱劲这样娴熟的手段,一定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
受害者不只她这一例,却从没有人揭发过钱劲的罪行,他才敢这么越发的逍遥法外。
乔悦记起曾看过一篇报道,女性受害者在遭遇这类案件时大多选择隐忍,甚至拒绝承认自己遭遇过这样的恶行。
因为“名声”在某些时候,对部分女性而言甚至高于生命。刀尖没有抵到自己脖子上,谈不了感同身受,撑死不过是同情。假使这类事件曝光,牵累最多的还是女性受害者。
舆论引导主流思维的时代,总能听到几波异样的声音。可笑又偏颇的“受害者有罪论”在键盘侠指尖下飞扬横扫,恶言相向。
受害者终将以一副“曾被玷污”的躯体,在世人的偏见里残活余生。
想要惩戒恶人,自身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世间生存法总有诸多无奈。
但这样一味的隐忍逃避只会纵容那些作恶者,这满大街鲜活的女性,都有可能是下一例受害者。
为防再有无辜的后来人,她必须做点事。
初二那年被林琦踹下沟的那个男生,事后还在不断地纠缠她,扯不断理还乱。威胁、骚扰、恐吓,甚至想要对她上手。直到被她打进了医院,这事才算有个了结。
她那时就学到了,要斩人欲念,必须断其恶根。
年少时还能靠武力打服对方,成年后才能了解冲动根本成不了事。莽撞行事的后果只会受到各方更多的牵制,彻底困住手脚。
只有坐实了对方的罪行,才能真正让他长记性。即便最后治不了他的罪,也能对他身边的女性起到警示作用,未免再有无辜者受其害。
乔悦翻身下墙,稳稳落地。猫着腰缩躲进监控死角,贴着墙往里走。
她要找到那个摄像机,那里面存着的视频才是最直接的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后面的事就可以全权交给她背后的专业团队处理。
她有自己的考量,在交出证据前她要亲自把视频过一遍。为保护那些受害者的隐私,她要把视频一帧一帧滤过去,给每位受害者打码,并在不泄露这段视频的前提下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件事。
杨谨言一早让袁葆探过口风,钱劲每日的作息,除工作时间外,在书房的时间最多。
她推测那个摄像机应该是存在了钱劲的书房里,决定来碰碰运气。
钱劲的书房就在二楼楼梯口,挨着摆有青花瓷瓶架子的那间房。
书房门没锁,乔悦很顺利地潜进了房内。
反锁好了门,才放开手脚在屋里闷头找东西。
能储物的柜子都找过了,除了书桌下上了锁的柜子,其他地方都没见到摄像机的踪影。
有人在书房门口拧了两下门把,嘀咕着什么。很快又走了,好像是去找书房钥匙了。
乔悦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捞起手边的铁艺摆饰照着柜门的锁眼处猛砸了两下,柜门落锁处松动了些。觉得受力不够,她索性搬起椅子,照准了目标位子哐当一下砸过去。
运气很好,柜门被砸开了。只是这样的响声也惊动了外头的人,走廊外的脚步声急促。乔悦悬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匆忙打开柜门。
摄像机果然在里面!
乔悦抱起摄像机快步往门的方向冲,听到了锁眼里“咔哒咔哒”的响声,立马停住了。
转身往侧后方的窗口看,退到窗边,把摄像机塞进包里背好。面上兜着的口罩往上拉了拉,捂严实了脸。
推开窗,低头看下方可踩踏的设施。有人推门进屋,她把心一横,往外跳。踩住了空调外机,伸长了胳膊把手往近处的水管处探。
隔了点距离,窗口有人伸出头往外看,大声嚷嚷着叫保安。
她一着急,直接往水管处跳。
幸好抱住了水管,顺着往下滑,成功落地。
一路狂奔,翻过墙头跑了出去。
坐进车里大喘气,回头瞄了一眼,没人追出来。
她这才放下心来,把包丢到后座,摘了眼镜和口罩,散下长发,手指插入发间拨了拨。脱去运动套装,塞到副驾驶位的座椅下。里面穿的是一条黑色丝质裙,裙摆松松滑下,覆在她白皙的大腿上。
有人敲车窗。
她往外看了一眼,不疾不徐地按开车窗。
抬手撩发,对着窗外穿保安服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万般韵味蕴在眸中。
保安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被勾了魂般一瞬愣住了。
“有事吗?”乔悦问。
“没没没……”年轻的保安脸皮子薄,羞红了脸,不敢再直视她了,磕磕巴巴地问她:“您……您见过一个……一个可疑的人经过吗?”
“没有啊。”乔悦说,“我刚停这,来接个朋友,没注意。”
“哦,那……打扰了。”保安小跑着走了,边走边频频回头偷偷看她。
乔悦长呼出一口气。
正要把车窗关上,恰巧撞见一辆车牌尾号为s66的白色宝马拐过了路口,在往这个方向开。
她让人查过钱劲名下几辆车的车牌号,这辆车就是钱劲的,只是开车的不是他。乔悦微微眯眼,细看那辆车的后座。
是钱劲。
等的就是他!
乔悦拧动车钥匙,换档。
面朝着钱劲那辆车来的方向疾速开过去,在会车前一刻猛打方向盘,横向别住了对方的车。
被拦了去路,开车的司机骂骂咧咧从车里出来,站在半开的车窗边让她下车。
乔悦也不躲,手伸向储物格,拿出一早就备好的伸缩棍。
开了车门出去,用力砸上车门。
原本还在骂人的司机一见她这幅要杀人的样子,很识趣地闭上了嘴。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两眼,知道没他什么事,很有眼力地站远了些。
乔悦手里的伸缩棍一甩,拎着棍子走路带风地朝钱劲的方向大步迈了过去。
钱劲被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也不管外头的司机了,够着上身往驾驶位爬。在乔悦即将拉开他那一侧车门的前一秒,锁了车门。
乔悦拉了拉车门,没能拉开。
曲指敲了敲车窗,钱劲没理她,拿着手机在报警。
乔悦原地缓了两秒,弯下腰,朝车里的钱劲看。
他身侧放了两根辅助拐杖,左臂和腿都打了石膏,浑身上下破了好些口子,几乎不见一处是好的,缠满了绷带。
乔悦看着他的惨样,没忍住,笑出声。
林琦下手还是这么狠,是个狼灭!
没给她留地儿下手,她要真一棍子抡下去,可能真会要了钱劲的狗命。
左右一思量,为了这么个人渣,牢底坐穿不值得。
直起身,乔悦低着眉眼,掌心按住伸缩棍,把棍收了回去。
钱劲显然是看到了她满脸讥讽的样子,把车窗按开了一道缝。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点能耐,也就是靠了男人。”他缩在车的保护壳里,图嘴上痛快,怒骂:“婊.子行事!”
仿佛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恶狗总习惯先咬人。
乔悦挺无语地笑了一声,抬眼看他,语气冷硬:“有种,你再说一遍。”
钱劲被她狠戾的眼神唬住了,视线飘忽,犹豫着支支吾吾了会儿。鉴于司机还在近处看着,他也拉不下这个脸不接话,想着车反正是锁了,这个女人再怎么厉害还能拿他怎么办?
梗着脖子:“婊.子行事!老子骂的就是你!怎么了?”
乔悦的眸光彻底冷了下来。
后退了几步,一个侧踢——后视镜“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她慢条斯理地抬手拨了拨长发,居高临下地睨着钱劲:“继续。”
乔悦心里较着劲呢,只要他再敢多说一个字,直接踹门,死不死就看他的命了。
钱劲偏过头看了眼被踹飞的后视镜,吞了吞口水,终于老实了。
“不嫌麻烦的话,让律师来找我。”乔悦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抬手指了指地上破碎的后视镜,一字一顿:“我、奉、陪。”
盯着他默了会儿,乔悦勾起嘴角嘲讽意味十足,直起身,回敬了他一句:“窝囊废!”
理了理裙摆,见钱劲没了回击的意思,这才慢悠悠转身回车上。
把车倒回主道,换了档。
还来得及没松刹车,就听车窗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她因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迅速转头往声源处看。
钱劲的那辆车被撞的彻底变了形,很是惨烈。
后方主动撞击的是一辆宝石蓝玛莎拉蒂suv。
肇事车主推开了车门,骨节分明的手撑住了车身。步履艰难的从车里出来,单腿微曲,稍显吃劲地靠在了车边。
漆黑的眸对上她的视线,额角的血淌进了他眼里,眼眶逐渐变得猩红。
张嘴缓慢吐出两个字,而后阖上眼,顺着车身滑坐到了地上。
乔悦的脑子一片空白,推开车门疯了一样往他那侧跑。
她辨出了林琦的口型。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