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走出来吧!”百里常什么都知道,他是老了,但不是老糊涂,不迈出这一步,她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解脱和救赎,“父皇已经尽力了。”
百里长安回过神来,面色惨白,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父皇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不管是阿祁还是阿越,你们此生……缘分浅薄。”百里常开口,“父皇知道你为何一身红衣,也明白你的心思,可是阿九……”
百里长安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父皇别说了,阿九什么都明白,但是……不会接受。父皇得好好活着,阿九明日再来看你。”
她逃也似的夺门而出,脚步都有些踉跄。
小姑娘还是接受不了,那些事情。
百里常无奈的叹口气,“该长大了,我的小姑娘啊!”
父皇,是真的撑不住了!
为了小姑娘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唯有一件事始终是放心不下,那便是她体内的蛊毒。
有消息说,应娘出现在礼州,顾家已经覆灭,那她唯一的去处……十有八九便是那个地方。
可他,又怕自家小姑娘闯进去,到时候……
身为父亲,他也想遮掩自己的过往罪孽,怕吓着小姑娘,也怕她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惧怕与嫌恶,毕竟当年他覆了整个无妄之国,是她母亲仇恨的源头。
黛栎恨她,因为他。
百里长安几乎是逃出皇宫的,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还有些轻颤,前脚进门,后脚便有东西送了进来。
“宫里送来的,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亲自送的。”管家忙道。
百里长安面色苍白,瞧着送来的木箱子,忽然有种想躲避的冲动。
“主子?”紫嫣瞧出来了,从宫里出来,主子的脸色就不大好,现如今更甚。
百里长安示意管家放下,“都出去吧!”
“是!”管家行礼,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卧房。
其后,紫嫣和紫岚对视一眼,默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百里长安坐在那里,瞧着桌案上的木箱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晌都没有吭声,只将手轻轻的搭在了箱盖上。
最后,还是紫岚没忍住,“主子?”
“你们猜猜看,这里面会是什么?”百里长安开口。
紫岚想了想,“宫里送出来的,皇上给的,一定是好东西。但主子什么都有了,按理说也不需要什么金银珠宝,钗环首饰的……难道是什么兵符之类?”
她能想到这些,足见是已经尽力了。
“奴婢觉得,应是皇上想给主子的一份生辰大礼吧?”紫嫣低声说,“主子生辰将近,皇上病着,自不能大肆操办,所以……”
百里长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木箱子,“这里装的,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最后的遗憾。”
“最后的遗憾?”紫嫣和紫岚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呢?
百里长安徐徐站起身来,终是伸手打开了木箱子,入目便是华贵无双的龙凤冠,其后是刺眼耀目的大红嫁衣,纹龙饰凤,极尽奢华。
紫岚:“嫁衣?”
紫嫣:“嫁衣?”
忽然间,二人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大红嫁衣,是帝王最后的遗憾。
哦不,是一个父亲最后的遗憾,他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送上了九五之尊的皇位,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像个寻常女子那般,成婚生子,相夫教子。
那个位置上的人,注定是鳏寡孤独,注定是孑然一身的。
像他。
嫁衣和凤冠都做好了,可惜老父亲不可能看到那一天,所以心里满是遗憾。
这遗憾,实在是没办法成全。
“你们看,再英明睿智的帝王,也会有迟疑的时候,矛盾的时候。”百里长安捧起龙凤冠,“他想看我幸福,又想把江山交给我,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终是做不了那个主,便将选择权交还到我手里。”
可是,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就不会有人眷恋所谓的儿女情长。
唯有手握大权,才有资格谈及所谓的风花雪月,否则刀都架在脖子上,跟阎王爷谈情说爱吗?
“主子?”紫岚低声道,“其实皇上他也是想看到您穿嫁衣的那一天。”
百里长安取出了嫁衣,“好看吗?”
“好看,真的好看。”紫岚连连点头。
百里长安深吸一口气,“那就试试看吧!”
紫嫣心头一紧,“主子?”
“一辈子总要穿一回,对吧?”她转头望着二人。
紫嫣鼻子酸酸的,心里亦是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