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无解。
好似有所感应,祁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要命的往回赶,而百里长安则坐在院子里,听着风,晒着太阳,等着那个归心似箭之人。
今日,风不大。
阳光,甚好。
百里长安躺在摇椅上,眉眼微合,瞧听着外头的那些动静,虽然累得慌,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想错失任何动静。
“主子,您若是累了就歇会,奴婢会替您看着的。”紫嫣低声劝慰,仔细的为百里长安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奴婢一直都在。”
百里长安躺在那里,今儿的精气神仿佛好了很多,虽然累,但不似前两日的浑身无力,也不似前两日的浑身冰冷。
管家上前,“主子,沈大人……来了。”
“他怎么来了?”百里长安眉心微凝。
紫嫣忙道,“沈大人是个仁义之人,虽说那赵婉婉未曾过门,但毕竟是死在了沈府门前,赵靖谋反之后,尚未入土为安的赵婉婉,便是罪臣之后,按理说……沈大人终是将赵婉婉的尸体接了过来,妥善安葬。”
虽说没什么情谊,但仁义该有。
“让他进来吧!”百里长安坐起了身子。
紫嫣赶紧将软垫塞在了她身后,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主子您慢点。”
不多时,沈唯卿便进了院子。
外头都以为,长公主已死,且这公主府周遭也都悬着白绸和白灯笼,是以沈唯卿进来的时候,眉心一直紧拧着,显然是不喜欢这样的色调。
他心里的女子,素来喜欢张扬的红色,哪里受得了这苍白的冷冽。
“长安?”沈唯卿快速上前。
百里长安瞧着他,脸色比那白绸还要白上几分,连带着唇瓣都隐隐泛着暗色,仿佛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随时都会离开。
“本来不想见你的。”她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太难看了。”
未施粉黛,像极了破碎的娃娃。
“这帮庸医。”沈唯卿咬牙轻啐,“你放心,我就算是寻遍天下名医,也一定能救你。长安,你莫要放弃,一定要撑着。”
百里长安示意他坐下,“靠近点,我没力气。”
连带着说话,都不似之前的中气十足。
“长安?”沈唯卿坐在边上,近距离的看着她憔悴至极的模样,一颗心仿佛都被揉碎了,疼得眼眶都红了,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生老病死,谁奈如何?
“此番到底是没能看着你成亲,着实可惜了。”百里长安低声说着,“原还想着,对沈家有个交代,那赵靖虽不是好人,可赵婉婉却是真心待你,若是能与你一起,来日必定能照顾好你!”
只是可惜了,缘分这东西,生不逢时,处境不对,终是难得圆满。
如沈唯卿与赵婉婉,如她百里长安与祁越。
情难了,恩怨难说。
“终是还有机会的。”沈唯卿握住她冰凉的手,“只要你撑着,早晚能看见我成亲,我还等着建功立业,等着你为我封王封爵。”
百里长安被他逗笑了,“大权已经交还帝王,我还如何能与你封爵?不过,既是说到这儿,我免不得要求你两句。”
“你我之间,用不着求这个字。”沈唯卿握紧她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握住她的手,且……她没有挣扎与反抗,若换做以往,她早就拂开了他的手,不与他有任何的牵扯,生怕祁越误会似的。
但现在,她许是真的没了气力,亦是人之将死,很多事情都没必要再计较了。
“好好辅佐新帝。”百里长安开口,“嘉儿年岁还小,虽然有罗太傅一直在旁督导,但少年人心性不稳,很多事情拿不定主意,下不了决策,万望你……来日能推他一把,等到他亲政之后,再行放手便是。”
沈唯卿点头,“纵然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身为帝王,多疑而善妒,你陪着我一路走到今日,早已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待帝王亲政之后,你当有所抉择。”百里长安低低的咳嗽着,终是抽回了手。
帕子掩唇,止不住的一片猩红之色。
“长安?”沈唯卿白了一张脸。
百里长安摇摇头,闭着眼将嗓子眼里的血腥味咽下,好半晌才缓过劲来,“记住了,当断则断,自可保住性命。嘉儿不是我,没有我对你的这般信任,所以……”
“我知道。”沈唯卿点头,赶紧将杯盏递过去。
百里长安吃力的喝了口水,“真的到了那天,我终是保不住你的,唯愿嘉儿能念着我这份情义,到时候别赶尽杀绝才好。”
说着,她将随身的玉佩递给他。
沈唯卿没有接,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掌心里的玉佩。
“这东西是我随身之物,嘉儿认得,来日必定有用得着的时候,切记,非到生死关头,莫要拿出来。招数用多了,就不管用了!”她无奈的笑笑,将玉佩塞进沈唯卿的手里,“既当念想,又当保命。”
沈唯卿敛眸,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沉默以待。
“还有一件事,想来也是需要你帮忙的。”百里长安吃力的坐直了身子,“兴许,能让我活下去……”
眉睫陡然扬起,沈唯卿当下紧张的望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