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宴席的事,顾穗儿可是费了好一番心血。她也没这方面经验,少不得依赖诸葛管家,不过诸葛管家一个男子,她还是怕有些细节上思虑不周到,便干脆回去睿定侯府,找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干脆把二少奶奶都派过去帮她了。
二少奶奶虽然肚子不小了,但办事倒是利索,几下子就给顾穗儿调停妥当。
怎么给人家发请帖,请帖该怎么写,给太太夫人们准备的宴席应该有哪些菜色,怎么迎过来,若是天冷了该怎么办,若是万一下雨了是不是要预备伞,这一切事无巨细,全都给事先考虑到了。
顾穗儿大喜,赶紧把之前自己不懂的一并请教了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慢慢地讲给顾穗儿听。
最后她笑道:“这治家之道可是个大学问,便是贵家嫡女们,从小就跟着家中长者学习掌管家事,到了自己接手,都未必能够如鱼得水,便是我,之前在家时跟着母亲学,后来进了睿定侯府的门又跟着夫人学,也不过是学会一些皮毛而已,总是要慢慢来,时间长了,有了经验,也能镇住底下人,这才算修成了。”
顾穗儿听着这一番话,不免有些犯愁:“我这无人教导,也没个帮手,岂不是以后处处犯难?”
二少奶奶笑着安抚道:“这个不怕的,有什么事,你回去侯府里说一声,我们自然帮你。你其实聪明得很,如今又学会了识字读书,慢慢就好了。再说了,你瞧,这偌大一个皇子府,如今不都是你管着?便是哪里管得不好,有五殿下护着你,也没人说你,正好可以放手大胆去管!”
顾穗儿见二少奶奶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五殿下人是极好的,确实不曾怪过我。不过我根本不聪明,如今勉强认识几个字,也是五殿下教我的,若不是他日日鞭策,我哪能认得!”
二少奶奶掩唇笑,一时感慨万分:“你啊,说你傻吧,偏偏有时候聪明得很,说你聪明,偏偏有时候也傻得厉害!也罢,实在是傻人有傻福,五殿下看上去性子冷淡,也不喜女色,但是一旦有了你,这就再看不上其他的了,你这以后只有享福的运,没有受罪的命!”
二少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无羡慕。
当初顾穗儿进侯府的时候,清凌凌的一个小姑娘,却大着肚子,眸中满是惊惶和忐忑。衣着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对侯府里的规矩也是两眼茫茫。
当时心里难免生了怜悯之心,想着这么一个姑娘,面对着萧珩那么冷清的人儿,以后还不知道这路该是怎么走呢。
谁知道这一步步的,先是萧珩对自己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妾室算是“疼宠有加”,接着萧珩拒不娶正妻,最后萧珩认祖归宗,这位昔日的妾也摇身一变成了媵妃。
媵妃,那就是有品位的,以后便是萧珩娶个正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她生下个那么古灵精怪逗人喜欢的小皇孙。
想起这个,二少奶奶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羡慕,抚摸着肚子叹道:“我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若还是个姐儿,我心里这负担更重了。”
顾穗儿知道她的心事,安慰道;“反正大少爷那边有一个哥儿,夫人那边又没催,你和二少爷还年轻,可以慢慢来。”
二少奶奶苦笑:“是没催,可我心里急,再这么下去,出个什么幺蛾子,我都镇不住。”
顾穗儿不懂,她总觉得二少爷好像和二少奶奶很是要好,二少奶奶又那么好出身,不至于有什么幺蛾子吧。
二少奶奶越发苦笑一声,却是不想再提了,而是继续和顾穗儿说起这宴请的事来。
这边劳累二少奶奶帮着理了整整一天,顾穗儿这边有了个头绪,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二少奶奶,想着应该谢谢人家,又特意从库房里挑了一个什么玉麒麟来,托言送给将来的哥儿的。
二少奶奶拿着那玉麒麟,倒是有些意外,这玉质地上等,怕是不能轻易买来的。前几年她娘家哥哥得了这么一块,还满心高兴,特意请人雕刻了给她娘家侄子戴。
“你给我这个,我可就收着了!这可是好东西!”二少奶奶笑着道。
“二嫂嫂,你拿着就是,我看库房里好几块这种玉,原本就想着拿出来分了。”顾穗儿当时还问过萧珩,萧珩意思是随她处置,是以如今她就干脆借花献佛,送给了二少奶奶一块。
二少奶奶听顾穗儿那语气,再看看这快玉,心里越发感慨了。
今非昔比呢,往日那个胆怯迷惘的小妾,如今可真是飞上枝头了。
一时不免又往远处想了想,想着往日她还怜悯顾穗儿,今日顾穗儿已经和她平起平坐,以后呢,以后这世间事还不知道怎么走呢。
送走了二少奶奶,顾穗儿正忙着看账本,就听到外面来报,说是胡铁回来交差,随行的竟然还有一个顾穗儿的同乡。
顾穗儿一听,连忙唤来胡铁,又把那位同乡请来。
说来也是蹊跷,那个同行不是别人,正是包姑。
包姑一见了顾穗儿,两眼泪汪汪,冲过来抱住了顾穗儿:“你倒是个命好的,穗儿,我好苦,我,我——”
说完大哭起来。
顾穗儿许久不见这昔日的好友,也是想念,如今见她哭成这般,自是好言相劝。
包姑过了一会儿不哭了,在那里兀自抽噎着,一边抽噎一边瞧瞧顾穗儿。
一瞧之后,她慢慢地羡慕起来了。
“穗儿,你真是好福气,穿戴得这般富贵,想必是嫁了好人家。”
顾穗儿见了,便把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只是略过一些不好人知的关键。
包姑一听,顿时低头若有所思:“不知你嫁的那位五皇子,长什么模样?”
顾穗儿想了想道:“长得倒是好看,就是忒地冷清,平日里都不见笑颜的,不过这个也是看习惯。我现在习惯了,他就是这样,所以觉得的他这样也挺好。”
包姑点头称是,又问起顾穗儿其它,顾穗儿一一都说了。
包姑却是仿佛有着什么心事,前言不搭后语的。
顾穗儿心里疑惑,自是问起来:“包姑,你这次过来燕京城,是有什么打算?”
包姑擦了擦眼睛:“也没什么,我家里容不下我,逼着让我嫁人,可是给我找的人家我根本看不上,我也没什么容身之地,恰好知道伯父伯母被护送着回老家,我便想着,跟着他们过来找你,不曾想,还真找到了。”
顾穗儿以前和这位包姑关系倒是不错,如今见她落到这般田地,自是同情,便道:“你若没其他去处,就好生留在府里,别的我不能做主,但是好吃好喝还是能供得起,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或者回去老家,或者找个其他出路,都是可以的。”
包姑听闻,感激不尽:“穗儿,你可真是好。”
顾穗儿见她留下,倒是也高兴。
她在这燕京城里,所认识的除了贵妇太太姑娘,就是丫鬟奴仆的,所说的都是燕京城的话,如今见到包姑,一口乡音,自然是亲切得很。
能有个昔日好友留在府里,偶尔说说话解闷,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
当下她命人安置包姑,给包姑准备住处衣服的,那包姑乡下姑娘,没什么见识,如今看这锦衣华服的,自然是吃惊不下,咂舌连连,不断地感叹穗儿的好命。
顾穗儿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想起自己刚来那会,想着自己当初也是如她一般吧。
安置好了包姑,顾穗儿把胡铁叫来,问起他一路上的事。
胡铁把一路上怎么护送老爷和太太回去徐山脚下,到了徐山脚下乡里人是怎么的羡慕感慨,以及他们怎么在顾家庄歇了两日后再往回赶,都一一禀报明白了。
顾穗儿知道爹娘一路顺利回家,自是放心,当下郑重谢了胡铁。
胡铁忙回礼,言称不敢当,之后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们住在顾家庄时,好像有一个人来找老爷麻烦,被我等轰出去了!”
“找麻烦?”顾穗儿疑惑:“是什么人找我爹的麻烦?”
“姓石。”胡铁想了想道:“好像是说要找老爷要儿子?”
顾穗儿这下子彻底惊到了。
姓石的话,和她家有纠葛的无非是石磊家,也就是她的小石头哥哥。
可是石家为什么要来自己家要儿子?难道是石头哥哥出了什么事?
胡铁又想了想:“那家人说他们儿子不见了,也跟着去燕京城了。他们觉得是老爷和太太骗走了他们儿子,可是老爷太太根本没见过他们儿子啊,他们就生气,要老爷和太太还他们儿子!”
胡铁这么大块头,一口一个老爷太太儿子,可把顾穗儿听得头晕。
就在这时,宝鸭露头了,凑过来道:“小夫人,我来说说这事儿吧!我当时也在,看明白了。”
她还不知道顾穗儿已经是媵妃娘娘了,还叫小夫人。
顾穗儿倒是没在意这个,忙道:“宝鸭,这一路你也辛苦了,你若知道,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宝鸭站在胡铁身旁,恭敬地道:“小夫人,这位石家之前好像和你订过亲,后来又非要退了亲,为了这个和老爷太太闹得不太痛快。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老爷太太要来燕京城的时候,那位石家公子,竟然也离开家了,说是要出去找你。石家父母一直盼着儿子回来,好不容易老爷太太回顾家庄了,他们的儿子还没回去,他们就急了,说是要找老爷太太要人。”
顾穗儿听这个,面上就冷了:“便是他们儿子出去了,我爹娘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可以找我爹娘要人?”
胡铁一拍大腿:“小夫人,可不是么,我也这么说!可是他们不听啊,他们带着人来,打砸抢闹撒泼哭,非要逼着老爷太太交出他们的儿子!”
顾穗儿担心爹娘,皱眉道:“然后呢?”
胡铁呵呵一笑,黑脸上露出白牙,得意地道:“我老胡自然容不得这等无理取闹之辈,我带着兄弟们,把他们一家子狠狠揍了一通,之后直接扔到了粪坑里让他们吃屎!”
顾穗儿听着,一时有些呆住,想着这样也可以?不过好像想想,也是活该,这样挺好!
旁边宝鸭掩唇,瞅着得满脸得意的胡铁,低声怨怪道:“胡侍卫,是谁弄得街道上都是臭味?”
胡铁哈哈一笑,挠了挠头。
顾穗儿想着胡铁带着人手在顾家庄大闹的情景,实在是滑稽又出气,哭笑不得:“后来呢?”
这次宝鸭轻笑着道;“石家的人鬼哭狼嚎地跑了,顾家庄的人从此后见了老爷和太太都毕恭毕敬的,以后老爷太太在顾家庄就可以横着走了!”
顾穗儿:“……”
她默默地想了想,终于问道;“他们知道你们的身份吗?”
宝鸭愣了下,之后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一个个吓得不轻。”
说到这里,她也突然想到了,忍不住问胡铁:“喂,胡侍卫,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们啊?见了我们像见了鬼?”
胡铁:“这我哪知道?反正他们喊我叫爷爷!”
顾穗儿:“……”
片刻后,她长出了口气,遥望远方。
不知道在远方的顾家庄,他们是不是把胡铁认成了山里拦路抢劫的土匪了?
于是……她是不是已经被当成了那个“被抢走的压寨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