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穗儿已经躺下了,她正侧躺在那里回想着那信里说的。
信已经看了两三遍了,都快记住里面的话了。
心里想着爹娘现在的日子,再想想弟弟在县里学武艺的事儿,越想越喜欢。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安嬷嬷在和人说话的声音,她只以为是丫鬟们,便吩咐安嬷嬷道:“安嬷嬷,天也不早了,让她们几个都早点歇着去,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做也一样。”
她一向是不忍心使唤那些丫鬟的,总觉得她们也不容易,便每每让安嬷嬷对那些丫鬟宽容一些。
谁知道这话说完,门被推开了。
她有些纳罕,知道这侯府里的人都是很守规矩的,自己要歇下的时候,无论是安嬷嬷还是丫鬟都不会随意推门进来的。
抬眼看过去,一看,顿时怔了下。
“三,三爷……”
他怎么过来了。
萧珩却一言不发地走到跟前来,望着榻上侧躺着的女人。
屋外凉寒,他记得大夫说过她不宜沾凉,所以止步榻前,等待那身上寒气散去。
顾穗儿哪能安心躺着,就要爬起来:“三爷,你,你怎么了?是有事吗?”
萧珩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别动。”
顾穗儿眨眨眼睛,犹豫下,只能不动了。
朦胧夜色中,她依然侧躺在那里,白净的小脸贴在水红枕套上,因为平躺着的缘故,那脸没有平时看着那么瘦弱,反而是在下巴处略显圆润,看着娇嫩水灵,添了几分娇憨之气。
他不言语,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用乌黑清澈的眸子安静地瞅着他。
这些日子,慢慢开始了解他这个人,知道他是不爱说话的人,能不说就不说。
现在不说,估计是等会再说。
也有可能是他觉得没必要说。
他如果觉得没必要,那她就从旁安静地等着好了。
果然,过了一会后,他不再沉默地站在榻前了。
他竟然开始脱衣裳了。
顾穗儿顿时瞪大眼睛。
在她还没想明白的时候,萧珩已经抬腿上了床。
躺下后,他是贴在她后面的,两只大手从胳膊下方拢过来,轻轻贴靠在她的肚子上。
这个时候,小蝌蚪应该也已经睡了,并不曾动弹。
“三爷……”她低声唤了他一句。
“睡吧。”他竟然将下巴抵在她头发上,低低地这么说。
“嗯……”
紧挨着这么一位,她就算是困,睡意也没有了丝毫。
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那胸膛硬实得很,和她的完全不同。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晚。
那一晚,沉重坚硬的身体压下来,她平时第一次感觉到了男人的重量。
想到自己和这个男人身子贴身子,突然间便呼吸无能,说不出的滋味在胸臆间萦绕,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那种酥麻犹如雷雨天气里的闪电,脉冲向了身体各处。
她连手指尖都泛麻了。
偏偏男人呼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烫人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她想逃都无处可逃,只能轻轻咬牙。
“为什么回来睡?”男人低哑模糊的声音突然就响起来。
那声音含糊得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气息呢喃萦绕耳边,以至于顾穗儿没听清楚。
“什么回来?”她纳罕,不明白了,于是费力地歪头想看他。
身后男人抬起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在枕头上,不让她回头看。
沉默,无言。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窗外的竹叶依稀在响,那就是秋夜的声音。
顾穗儿在等了很久很久后,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三爷?”
然而男人却抬起手,缓慢地抚过她的肚子。
“睡吧。”
“嗯……”
这一夜,顾穗儿在萧珩怀里睡去。
梦里,她梦到了竹叶声响,也梦到了萧珩在耳边低低的喃声。
竹叶沙沙,他的低喃声沙哑动人。
让她想起舌尖滑过自己嘴角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顾穗儿醒来的时候,萧珩早已经起床了。
用早膳的时候他回来,陪着她一起用的。
因为是八月十五的缘故,早膳比平生丰盛,吃过早膳,萧珩带着她过去老祖宗那边请安。
今天的睿定侯府格外热闹,过节嘛,灯笼都挂起来,等着到了晚上时候点上,整个睿定侯府都是一派喜庆。
老祖宗难得见萧珩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萧珩。
“阿珩,穗儿别看出身不高,其实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这孩子懂事,真是难得,你要好好待她,可不能欺负了她。”
“阿珩,她如今怀着孩子,可得上心,你如果不懂的,就问问你嫂嫂,问问我,或者问问大夫,不可冒失,知道吗?”
“这怀着身子的女人也不能受气,你不要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没事多笑笑,让穗儿看了心情也好,对吧?”
就在老祖宗的絮絮叨叨中,萧珩低着头,面上恭敬,却依然是半点笑意都无,神色淡然,偶尔间回一句:“是,老祖宗。”
顾穗儿从旁看着这情境,心想让萧珩笑?
他……会笑吗?
反正她是没见过他笑的。
受训过后,萧珩终于带着顾穗儿走出房来,真好碰上大夫人带着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几个人正在谈家里过节的安排,看样子这中秋过节,家里女人都挺忙的。
一时大夫人看到了萧珩,便道:“阿珩,我正要差人过去你那里,今天过节,你晌午后抽时间去宫里一趟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带着进去就是。”
萧珩恭声道:“有劳母亲,费心了,只是今日我并没有要进宫面圣。”
大夫人好像有些意外:“怎么不去?”
萧珩没解释什么,淡淡地道:“也没什么事,何必跑一趟。”
大夫人听了,默了片刻,也就没说什么:“也行,不去就不去吧,你白日在家多陪陪穗儿,晚上咱府里晚宴,你记得早点出来。”
萧珩微低头:“是,母亲。”
告别了大夫人,顾穗儿是满心的疑惑。
她不明白大夫人为什么要特意叮嘱萧珩去宫里,更不明白为什么萧珩刚才虽然恭敬,可是脸色那么不好看。
臭臭的脸色呢。
不过她自然没敢问,他那么不爱笑,那么冷的一个人,问了也不会回答。
两人回到了自家院子,刚一进院,顾穗儿就发现不对劲,只见有几个小厮搬着家什来来回回的。
而其中几位,正要把一张大床搬到自己屋里去。
那张大床……好像是萧珩屋里的那个?
萧珩牵着她的手进院,自然感到了她的疑惑,淡声解释说:“你那张床太小。”
可是顾穗儿眨眨眼,她还是不明白,她的床小,然后呢,所以为什么要搬他的床?
于是她乖巧懂事地道:“三爷,床虽然小,但是也够我用的了,那张大的,还是留给三爷用吧。”
萧珩听闻这个,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黑眸中好像有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
“我以后睡你那屋。”
“喔……”
顾穗儿想起昨晚的事,好像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他说的那个意思,是她以为的意思吗?
萧珩看她微微拧着小眉头认真思索,神情顿了下,微一个沉默,还是问道:“你不喜欢?”
“啊?”
顾穗儿仰起脸,惊讶地看向她,却恰好捕捉到了他墨黑的眼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其实很淡,淡得仿佛晴天里太阳下飘过的一缕云,丝丝缕缕,不细看根本看不到的。
可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清冷,也许是顾穗儿太关注这个人,以至于哪怕有一点点不同往日的情绪,她都捕捉到了。
他有些不高兴。
他也会不高兴?
萧珩这样一个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的人,这样一个几乎需要她仰视的人,竟然会不高兴。
因为什么,因为自己吗?
“我,我没有不喜欢!”她睁大眼睛,认真又大声地说。
说出口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冒失,便脸红了,但还是辩解道:“你以后是要和我一起睡我那屋吗?如果是,我没有不喜欢啊!”
可是她说出这话后,他仍然不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她突然有些心慌,仿佛看着夕阳滑落山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无可挽回。
当下连忙道:“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我太笨了,我不知道你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是要和我换换屋子……”
可是他好好地怎么会要求和自己换屋子睡呢,自己那个屋子不如他的大,没有道理啊,所以他一定是要搬到自己屋里去睡。
自己怎么这么笨。
她咬唇,自责,有些失落:“我开始没想到,是我太笨了,我真得没有不喜欢。”
她是真得真得没有不喜欢,她说得那么认真那么用力,是她进入睿定侯府来第一次那么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珩定定地望着这样的一个她,蓦然间,低下头去。
顾穗儿还沉浸在自己做错了事自己领悟错误他的意思,以及想着怎么向他解释的时候,她就这么猛地被他搂住了。
牢牢地搂在怀里,然后那唇不加掩饰无法阻挡地亲上了她的。
“唔……”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却来不及发出什么声响,就被他的唇堵住了。
火烫的唇儿,从高处俯下,迁就着她的身高,执着而强烈地和她的唇交融研磨。
她开始是根本没反应过来,后来等到自己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两只手正无助地攀着他的肩膀,惦着脚尖,仰着脸儿,去够他。
曾经关于亲嘴儿这件事所有的猜想和担忧,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软软的酥酥的。
她变成了一团云,飘浮在他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