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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眼中闪过惊讶,这小孩真是扮什么像什么,这身素雅的袍子披在他身上,瞬间有了书中所写,由青霖假扮“涉世未深,唇红齿白”的单纯小书生形象。
“不错不错!”
王导相当满意,拍拍手喊来武术指导,让他展示接下来的动作戏。
剧组不缺钱,在保持演技不翻车的同时,导演要求每一个画面都尽善尽美,努力向观众呈现出一个精美如画、大气磅礴的古代江湖。
狐九的第一场戏被人追赶,他跑上山,发髻凌乱,雪白的袍子被狂风掀起,忽然头发被用力扯住,剧痛令他眼眶微红,身形踉跄。
“这个时候你的余光已经瞥见君商言一行人,你很了解他们,知道他们最看不惯恃强凌弱,因此故意为之,将自己装扮的凄凄惨惨,向着悬崖后一仰。”
“那悬崖下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必死无疑,没人会为了一个计划将自己逼上绝路,可偏偏青霖是个疯子,不仅这么做了,还成功了。他成功打消了主角们的疑虑,成为他们的队友。”
“这个时候眼神很重要……”
青霖的出现,预示着核心剧情的展开,这段戏在整部剧中至关重要。王导担心狐九一会演不好,特意给他讲了讲戏。
狐九听得很仔细,面上没有往日常有的冷漠和懒散,因认真而亮晶晶的光。武术指导教他一个动作,他便分毫不差地学下来,乖的不像话。
另一头苏亦然从化妆间走出来,一路上听工作人员小声议论,什么“女装”、“直播”、“美死了”、“刷礼物”、“好喜欢”。
苏亦然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眉眼瞬间冷了三分。
他微笑着打招呼,对面几人却因为讨论的太激动,直接将他无视。
苏亦然:“……”
走到拍摄场地,苏亦然碰见古装扮相的胡酒,登时愣了半天才回神。他咬了咬牙,忽然有些后悔让胡酒进剧组。
这才第一天,胡酒就成为剧组的焦点,接下来的几个月,胡酒会不会踩到他头上,夺走属于他的主角光芒?
苏亦然领教过胡酒的嘴皮子,三言两语就能拉拢人心,让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今后若非必要,他不敢再当众招惹胡酒。
苏亦然不禁想起前世那个对他真心真意,唯唯诺诺的男孩子,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还说前世的胡酒一直都在伪装?可又为什么伪装呢?
苏亦然一直把胡酒当成工具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认真观察、了解过胡酒,胡酒这种炮灰怎么配和命运之子做朋友?可现在他后悔了。
若他认真了解过,说不定不会被胡酒打的措手不及,以至于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亦然活了两辈子,在系统的帮助下肆意妄为、呼风唤雨,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他越想越难受,目光渐渐变得阴狠。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将积分拿到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转头就去寻找卫野。
卫野正拿着剧本念台词,眼神飘忽不定,趁着无人的时候,朝着一个方向偷偷瞥去。
苏亦然:!!!
苏亦然顿时变成假笑男孩,走过去软声道:“卫野哥,我们对对台词吧。”
卫野一愣,被苏亦然的笑容晃的晕乎乎,点了点头。
两人对着戏,苏亦然忽然说吃橘子,卫野就帮他剥。还贴心地将橘瓣的白丝摘掉,干干净净地摆在圆盘中。
卫野的助理小雨看见,张了张嘴,想上前帮忙,被苏亦然笑眯眯地制止。卫野也摇摇头,说他来就可以。
小雨皱眉,心里挺惊讶的。他家艺人虽然不是天王巨星,但也挺红的,粉丝比苏亦然多了不知道几倍,什么时候轮到他家艺人给苏亦然剥橘子?
退一万步来讲,他家艺人平时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什么活挥挥手保姆就干了,怎么来剧组就开始伺候人?
小雨心里憋屈,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但又不敢说。很明显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插不进去。
说他俩关系好吧,好像也没有多好?卫野私底下一句不提苏亦然,眼中也没有任何爱慕的色彩,只有两人单独相处时,卫野才会做这些举动,像个小弟似的。
小雨觉得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他想,要不要偷偷告诉经纪人?虽然告状挺不好的,但他总感觉苏亦然不是好东西,将来会害了卫野。
苏亦然吃了一口橘子,甜到心里,再看一眼身边认真剥橘子的俊朗帅哥,心中总算平衡了一点。
谁能斗得过天选之子呢?有点小挫折也无所谓,权当欲扬先抑。
到了正式开拍的时候,工作人员举着板,大喊了一声:“a!”
狐九开跑。
摄像机追着他的身影,导演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光影都聚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断崖边上,猎猎长风,散落下的长发打在脸上,啊——
青霖被劫匪扯住长发,动作粗暴地向后一拖,突如其来的力量迫使他扬起下巴,高高地露出雪白莹润的脖颈,在冰冷的风中,如刀尖下对着青空苦苦哀嚎的天鹅。
濒死,脆弱。
青霖眼角微红,眸中凶狠光芒一闪而逝。
王导屏住呼吸,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余光瞥见君商言,青霖立刻收起眼中狠色,疾步向后退,一脚踩空,瞬间便要坠落深不见底的悬崖。
电石火光之间,卫野吊着威亚,一身红衣降落。
此处有武术指导设计的一个动作,卫野先拉住狐九的手腕,然后猛地用力,狐九向前倾的时候转个身,重心不稳跌落在卫野的怀里。
两人目光相撞,如书中所写,一眼万年。
卫野蓄力,一把握住狐九的宽大的衣袖,所有动作都如预想那般,不料却有了变故。
狐九感觉头上一松,发顶上的带子顷刻间崩断,场外的造型师看见这一幕,脸都白了,造型是他做的,发带的松紧也是他调的,现在出了问题,整个场景都要重拍!
导演要骂死他啦!
狐九和卫野也是一愣,但狐九反应很快,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旋身跌落。
卫野立刻明白,扑过去抱住,随后心中震惊,他的腰也太细了!
风清扬,有东西划过鼻尖,很痒,是狐九的散乱头发。
卫野抬头,撞上一双微红且蓄着泪水的眼睛,鸦色的长发如绸缎,衬着一张玉色的脸。
双手仿佛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卫野忽然松手。
啪叽一声。
狐九摔坐在地上。
王导:“……”
狐九:“……”
狐九:这憨批是有多恨我???
“咔!”
导演喊了停。
本以为会重拍,但导演似乎还挺满意的,把狐九和卫野狠狠夸了一通,在隔壁听墙角的造型师松了口气。
造型师:还以为会被炒鱿鱼呢qaq
结束后,卫野拦住狐九,俊朗的面孔微红:“刚才的事情抱歉了,忽然走神。”
狐九不想和这个憨批说话,冷着脸躲开他。
卫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苏亦然软声劝着:“卫野哥也不是故意的,九九你大度一点嘛。”
狐九直接一个眼神甩过去,苏亦然缩了缩脖子:“当我没说……”
苏亦然:妈的!等我拿到积分,解锁新技能,看你怎么嚣张!!!!!
中午休息,小米给狐九拆了一根雪糕解馋。
今天特别热,狐九穿着半袖,长发用小米的小皮筋捆着,看着乱七八糟的。下午还有一场大戏,狐九一边看剧本,一边吃雪糕,小米在身边举着小电扇。
“行吗?”小米问。
狐九舔了一口雪糕:“劲儿太小,调三挡。”
站的远远的卫野忽然红了脸。
然后有工作人员发现,苏亦然捏爆了五个橘子。
狐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边哼哼一边对小米说:
“卫野那个大傻子总盯着我看,应该是在挑衅我,杀青后我要把他揍成猪头。”
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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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导演忽然调整了拍摄顺序,配合一位演员的时间。听说也是位新人,但背后有金主,性格高调张扬,不太好惹。
狐九补好妆,远远看见苏亦然和一个长相甜美的男生手挽着手,乍一看像对儿好姐妹。
“九九,一起上厕所吗?”苏亦然路过问。
“……不必。”
狐九与甜美小男生对视一眼,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他走后,小男生撞了撞苏亦然的肩膀:“这谁啊,这么傲气?”
苏亦然欲言又止:“哎,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喻榕很无语:“我裤子都脱了,你和我说这个,要说就搞快点。”
苏亦然犹豫了一会,叹气道:“哎,真是拗不过你,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他就是胡酒,我以前常说的好朋友。”
“但因为一点误会,他不理我了。”
喻榕刚回国,没怎么关注网络,不知道这里面的事。等苏亦然说完,他皱着眉:“什么东西嘛?就这还好朋友,他配吗?”
“而且……因为我的原因,他总向卫野哥哥撒气,干扰卫野哥哥拍戏,搞得卫野哥哥心神不宁,刚才差点失误。”
喻榕目瞪口呆:“他还敢招惹卫野?不知道卫野眼中只有你吗?”
苏亦然脸微红,使劲摇头:“小榕你别乱说,我和卫野哥哥只是普通朋友。”
喻榕撇嘴:“你可拉倒吧,明眼人谁看不出卫野喜欢你?就你傻呼呼的,把爱慕当成友谊。”
喻榕凑过去:“据我调查,这个卫野家里贼有钱,他老爸好像是什么公司的老总。卫野来娱乐圈就是玩玩,今后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你若能把他的心拴住,今后保准吃香的喝辣!”
苏亦然脸更红了:“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哎,不和你说了!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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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拍前,王导给大家都讲了戏,狐九察觉新来的演员眼神怪异,对他不是很友善。
开拍时,新演员和别人都是一条过,唯独对上他,总是卡壳。
导演第三次喊“咔”后,狐九从水池里爬上来,厚重的戏服吸足了水分,沉甸甸的,狐九一边走,衣服一边滴水,印下一地水花。
小米赶紧抱着毯子,把狐九包上。
中午的时候最热,三点多飘来几片乌云,温度立马降了下去,其他人觉得凉爽,狐九这样一遍一遍的落水,冻的指尖都青了。
喻榕小碎步跑过去,一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忘了说台词,导演说还得重拍。”
狐九冷冷盯着他。
喻榕挠挠头:“可能你落水的样子太美,我一看我就忘词了。”
“都是为了拍戏,你一定不会生气吧?”
半响,狐九勾唇:“没关系,我相信你肯定不是故意忘词。”
喻榕笑嘻嘻地点头:“对对对……”
“只是脑子不太好使罢了。”
喻榕眉毛一横,瞪向狐九。
狐九没看他,披着毯子去化妆间补妆。
喻榕盯着狐九的背影,咬牙道:“我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纸老虎。”
苏亦然一脸担忧:“还是算了吧……万一他报复你怎么办?你不是他的对手。”
喻榕被这话刺激的更加生气,哼了一声:“切,那么多摄像机,他敢报复就怪了。”
“1、2、3,a!”
喻榕饰演风源的弟弟风堇,从第一眼见青霖就不喜,常暗中使坏捉弄青霖。
青霖身份暴露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池塘边,喻榕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语气骄纵:“说你两句而已,摆张臭脸给谁看?瞧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我风源哥哥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
说完,他用力一推,将青霖推进了下去。
接下来,喻榕还有一句台词,假装着急,大喊“来人啊来人啊,青霖落水啦”。
可他又故技重施,等导演喊咔。
小米气的直跺脚。
啪一声脆响。
喻榕捂着脸,人都傻了。
王导和其他工作人员也傻了。
狐九不知什么时候爬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眉眼似冰,透着凛凛寒气。
事不过三。
他一耳光甩过去,用了十足的力气,将喻榕打的直晃悠,随后揪着喻榕的衣领,像提溜小鸡崽似的,语气森然:“我劝你你谨言慎行,不然今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风、堇。”
喻榕被打傻了,脸火辣辣的疼,眼泪唰一下流出来。
他刚要发作,王导却一脸激动道:“咔!太棒了,胡酒最后这块爆发的很好,戏加的不错!这才是青霖!”
“喻榕也不错,眼泪流的很逼真,这条过了!”
喻榕:“……”
现场工作人员:“……”
喻榕气炸,特么的脸都被打肿了,嘶嘶的疼!
“你敢打我?”喻榕不依不饶。
狐九眼中那股狠劲儿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他一路小跑到喻榕面前,语气真诚:“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太认真,一不小心入戏了。”
“可能你这张脸太特殊,我一看就手痒。”
“都是为了拍戏,你一定不会生气吧?”
噗。
卫野望天忍笑,还挺记仇,竟把喻榕的话都还了回去。
刚才喻榕ng那么多次,狐九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任劳任怨。
现在轮到喻榕,大家都看着,他不也好发作。
喻榕气的胸口上下起伏,眼泪汪汪的,死死瞪着狐九,那架势恨不得吃了狐九。
苏亦然低声骂了句废物,走过去柔声安慰。
这时,一个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突然跑来,在副导演耳边念叨了几句。
副导演表情微变,严肃地拍拍手,“静一静!”
“赵总来了,大家好好表现,别在金主爸爸面前丢脸!”
一听赵总来了,喻榕眼睛蹭蹭冒光。他和赵总是特殊关系,风堇这个角色多亏了赵总。
赵总可喜欢他了,把他当成宝贝似的疼,一会看他脸上有伤一定会问,到时候看胡酒怎么死!
喻榕面上阴霾一扫而光,哼哧哼哧的冷笑,还对苏亦然使眼色。
苏亦然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唇间,等着看好戏。
“你别太过分啊。”苏亦然一脸正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来,阵仗特大,为首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一般,不过气场很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霸气。
喻榕下巴几乎要翘上天,斜眼瞥向狐九,冷冷一笑。
“你、死、定、了!”喻榕用口型说。
喻榕贴过去,眼泪汪汪像个小可怜似的,可招人疼了。平时他只要一这样,赵总就会把他抱起来,放腿上,然后问他怎么了?
“赵总。”喻榕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
几分钟过去了,没人搭理他。
喻榕又喊了一声,侧身站到赵总面前,故意露出右脸,红彤彤的掌印特明显。
赵总皱眉,推了他一把,语气很不耐烦:“后面点,别挡着。”
喻榕:“???”
昨天还喊我小宝贝呢???
忽然,喻榕愣住,他看见一个比赵总高大,比赵总帅气的男人走过来。
那人冷眼环视一圈,像是找什么似的。赵总搬来一把椅子,立在男人面前,脸上堆着笑:“三爷,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部戏,挺不错的。你看这群小孩儿,长得好,演技也好,观众们都喜欢,到时候肯定挣大钱。”
男人嗯了一声,视线转了一圈,盯住一个方向。
苏亦然撞上那道视线,心中一慌,又惊又喜。
看我吗?
下一秒,对方的视线绕过他,冷,不带一丝温度。
像绕过一块石头。
苏亦然:“……”
男人起身,所到之处如摩西分海,自动让开一行道。
狐九的下巴被掐住,冰冷的黑色手套贴着他的脸,替他抚去额边和发间的水滴,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四周鸦雀无声,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梁沉弯腰坐下,手指轻轻敲了敲,发出金属冰冷的脆响。
“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黑沉沉的目光却把众人看的心头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