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不愧是为严父,老夫失敬,失敬。”陶靖左右观看了一眼,就没了去势,他今日本是来给宣仲安下套的,但没想成,他反被下了套。
“多谢宣大人。”陶靖拱手,先行走了进去。
他现在可不能走,丢不起那人了。
他先行走了进去,宣仲安微微一笑,朝两位阁老扬手,“徐大人,杨大人,请……”
“请。”
“请。”
一行人随了他们进去,前来做客的官员们也如是,有一个年轻的,在离开门前,偷偷地往那殿旁看去,被同僚鄙夷地看了一眼。
此后生便摸头,讪笑自嘲道:“色不迷人人自迷,龚某肤浅。”
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壮志满酬的前辈进士,到后来当了官,一个个面目全非,再也忆不起当年那腔为国为民尽职尽忠的情思。
实乃有些以往连想都没想过的,居然看似唾手可得了起来,这叫人如何拒绝?
果然,官途崎岖啊,一不小心走岔了道,就是万劫不复,到末了,可能还是为他人作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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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听说长公子把“陶夫人”交给了她招待,她想了想,就让下人把人请进了漱芳殿。
至于跟随在身的那些男客,听说姜家大表哥已经前行去招待了,来报的下人还说来的一位公子,还跟府里的人问起了她,说是以前认识她……
此人名叫李清。
李清在外颇有一些名声,听说几家的老太太甚是喜欢他,把他当孙辈。
而许双婉还真是认识他,他们小时候见过几次,李家当时也搭上了许府,想要考绩,两家来往了一阵,但后来李家败落,李家举家回了老家,但有几个李家人没有走,留在了京城,但李清当时是走了的,但没一年,他也回了京城,说是过不到乡下的清闲日子,想进京读书赴考,不过李家那时候没钱供他读书了,李清到处跟旧相识借钱,许双婉那时还小,不过十岁,看李清差人借到了她的头上,她给过半两银子。
后来几年里,许双婉也没听到他什么消息了,再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就是他的风言风语了。
不过,那时候他已认了陶阁首为义父,身份早已水涨船高,有人说起他的闲话来,不屑的有之,嫉恨他的人也有不少。
但许双婉那时就把这人忘得差不多了,再被人提起这位李家的二郎哥哥,也只把他当了陌生人,听到闲话也只姑且一听,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陶阁老跟她丈夫现在对上了,她居然也能从下人的嘴里,听到昔日李家认识的那个旧人说他认识她。
许双婉这些年都没见过此真人,听说此人是个美男子,这与她印象当中的李家二郎哥哥有点不一样。
在许双婉的印象当中,李清这位李家二公子,是位清秀斯文又有几分细心的小公子。
他比许双婉大四岁,但许双婉听说他还没成亲,但膝下有一个儿子。
“那位李公子说,没想能在侯府里还能见到昔日认识的旧人,想让我跟少夫人说一声,说您如若不嫌弃,可否能让他跟怡夫人过来,一道拜见您?”
“拜见?”虞娘有点疑惑。
“是拜见,就是这口气。”侯府的家丁回道。
如若不是这恭敬的口气,他才不传话呢。
“少夫人?”虞娘看向她。
“那就一道罢。”许双婉略思索了一下,点了头,但这头一点完,她又后知后觉,慌忙道:“虞娘,你差人去跟长公子说一声,就把刚才三丁的话给他说一遍。”八壹中文網
“是。”虞娘笑着福身,去吩咐人去了。
许双婉这厢先去了漱芳殿,到时也没有先进去,而是坐在了殿外的亭子当中,等听到人声,她站了起来,走出了亭子,站在半道上迎了那前来的一行人。
陶怡儿走在了最前面,等她越过高槛,踏入门,看到了一位迎风亭亭而立、再是秀美动人不过的女子,她愣了一下。
她愣了一下,她身后那些跟随她的少女和婢女也是不自禁朝那位秀美贵气的少妇看去。
看着她,一行子步履竟有些踌躇了起来,一时之间,一个接一个忘了迈步。
“请问,这位可是请来我府做客的怡姑娘?”许双婉刚才那晌思来想去,还是把人称为了怡姑娘。
怡夫人,说来看似“尊贵”,可她才十八岁,那位陶阁老的年纪可是当她祖父都绰绰有余了,许双婉便没那般称呼她了。
这厢许双婉微笑着开了口,陶怡儿愣了一下也回过神来了,很快就福了身,轻脆地叫道:“陶府陶怡儿,见过宣相夫人。”
“见过宣相夫人!”
“不必多礼。”一群如黄鹂百灵鸟的姑娘们一声接一声轻脆地请着安,许双婉嘴边的微笑不禁更深了起来。
她是个喜欢美人的,这一次一来就是有七八位,难怪她家长公子劝她莫要看花眼。
“见过宣相夫人。”这时,站在众女后面,因身材显得颀长人也就格外突出的李清突然开了口。
许双婉朝他望去,微笑道:“二郎哥。”
李清一愣,等众女回头朝他看来,他才回过神,朝许双婉又行了一揖,失笑道:“多谢未见,许二小姑娘可别来无恙?”
“甚好。”许双婉朝他微笑颔首,又朝一群美人儿抬了下手,道:“快往殿中坐,我已让人备好茶水点心了。”
她很是亲切,说话的声音也很是好听,就跟太阳底下徐徐吹来的春风一样沁人心脾,等她回头转过身领着路往殿中走时,陶怡儿朝她身边的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女点了下头,让她带着后面的人走在了前面,而她则不动声色慢走了几步,等到了后面的人。
“你跟她熟?”她轻声开了口。
“小时候见过几次。”李清看着前方,嘴巴也动了动。
这时,有人回过了头,看向了他们。
李清朝人灿然一笑。
那人抿了抿嘴,回过了头去。
陶怡儿看到,在心里冷嘲了一声。
那死老头,真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不忘派人盯住他们。
“听说她有点小家子气。”
“你这是嫉妒人家吧?”
“我嫉妒又如何?”
“不如何。”
陶怡儿侧头,看向他:“他人鲜花锦簇时,你也曾恨得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挖了。”
李清微笑不语。
“李清,你跟着来是作甚的?是邀功,还是来沾旧人的光的?”陶怡儿脸上神情冰冷,美得不可方物,嘴里却极尽所能地讽刺李清,“你这是任何一个机会都不放过,逮住了就敢不要脸罢?”
李清还是笑着不说话,轻迈着小步,跟在了人群后面,也没有快走避开陶怡儿。
“你不去哄那些死老太婆,来哄她?”陶怡儿往前抬了抬下巴,嘴边的嘲笑都快掩饰不住了,“你刚才也见过那位宣相了,你有什么比得上人的?一个是住在天上的丹鸟凤凰,一个是活在臭水沟里的鸭子,你居然也敢到人前来现,李清,我看你是一年比一年更不要脸了。”
“上次你还说我没脸呢。”
“你还是去死吧!”陶怡儿冷笑了起来。
李清这时脸上的笑淡了一点,“我去死不要紧,但侬儿要活着。”
这厢陶怡儿的下巴往上抬了抬,眼皮也垂了下来,任谁都看不到她眼里突然泛起来的红丝。
侬儿是一个小时候照顾过她几分的姐姐生的女儿,陶怡儿在心里把她当亲姐姐,在她这个姐姐死去后,陶怡儿把她生的女人当亲外甥女,当成了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看待。
侬儿现在五岁了。
再过一两年,陶怡儿不知道她跟李清还会不会护得住她。
“你信她吗?”到此,陶怡儿不再跟他斗了,问出了她自知道李清非要跟来就想问的话。
“信一点,”李清不敢说他能把他唯一的亲生骨肉的安危寄托到他小时候认识过的人身上,哪怕她从小就是个善良的姑娘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她在我最走投无路,没人信我的时候,给过我点银子……”
“一点银子是多少?李清,我没想你是如此记恩的人,我姐姐连命都为你丢了,我可没看见你时时刻刻记得她!”
这不是跟陶怡儿吵架的时候,眼看就要进殿了,李清回首,跟她道:“怡儿,趁此机会,姐夫要博一把,你纷姐姐死前我答应了她,要代她照顾你和侬儿,这次我想好好为她完全一件她想让我做好的事情。”
他不敢说,但他还是想尽一次力,赌一次,哪怕可能因此要赔上他的性命。
侬儿等不了太久了。
“你……”陶怡儿冷笑,压根不信。
如果不是他虚荣肤浅,她纷姐姐何至于为保他的命而去死?
但李清这时打断了她,现在人都进去了,就剩他俩了,他目光格外平静地看着这个比他遭遇更为悲惨的小女子,“怡儿,照顾好侬儿,照顾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