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义体来源可真够丰富的。”
关晟笑着感叹一句。 “如果有的选，谁不想买新货，但世道就这样，真正的好东西都被上层垄断，别管是义体还是什么，再说了，来我这的佣兵可不是都像你们这么富裕。”
说着，老维取出了一个电饭煲大小的圆形密封舱，握住顶部的把手向右一转，缝隙中冒出了一股白色的寒气。 随着盖子彻底打开，封存义体的舱室露出了本来面目，老维左手的辅助设备切换成镊取器，从中取出了一块蜈蚣状的义体。 红色的长条状核心，左右两侧各延伸出四条连接线，顶部还有一块可自由活动的芯片槽，用于连接网络接入仓。 赞恩看着这个即将放入后脑的特殊义体，眼中满是火热：“顶级货就是不一样啊。”
维克多一把拍掉赞恩要摸义体的手：“翻身，趴着别动，这是颅内手术，我要是不小心接错了哪条线，你就变成傻子了。”
赞恩别扭的耸了耸肩膀，一边转身，一边吐槽道：“老维你的话很容易引起误会啊，上一个让我趴着的是医疗中心的肛肠科医生，而让我别动的是云顶的性偶。”
感受着赞恩的碎嘴子，维克多的拳头硬了，要不是场景不对，他真想一拳头呼在赞恩的后脑勺上，让他知道知道，义体医生的“趴着别动”，可比肛肠科医生和性偶给劲多了。 坐在一旁的杰克呲牙咧嘴的笑着，通常这么嘴贱的是他，但出于对米丝蒂的爱，让他面对老维时，不自觉的弱势起来，刚才躺在那，一句骚话没敢说。 赞恩的手术在颅内，风险却并没有维克多说的那么大，手稳+经验+心细就足以解决一切。 半小时后，晕晕乎乎的赞恩从手术台上爬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后脑，创口已经被金属和真皮覆盖了，维克多还送了他一块假发贴，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 “你没打我吧，老维，我怎么有点晕呢？”
“想挨打的话，下次试试去魔鬼拳击俱乐部，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毒打。”
赞恩不太相信老维能打得过自己，做黑客以前他也是标准的打手，更别说老维身上一件植入体没有，还这么大岁数。 可能是麻药劲没过，赞恩自信心爆棚，脱口而出一句：“试试就试试。”
正在整理托盘的老维一愣，随即呵了一声。 关晟悄悄给杰克发了条消息：“老维打拳很厉害吗？”
如果能看见赞恩吃瘪，杰克愿意一周不喝酒，如果赞恩被一个老头揍一顿，他做梦都能笑醒。 现在他可以肯定，自己得笑醒过来。 “大哥，把问号去掉，老维可是魔鬼拳击俱乐部的上任拳王，老派拳击的顶级高手，上次骗他上台，我出十拳得有九拳打空，被他遛狗似的玩了半天，要不是我身体素质好，不一定谁躺下呢。”
看完这条消息，关晟张了张嘴，想拦赞恩一下，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左右是胡乱玩玩，赞恩这张嘴，让老维修理修理也好。 可怜赞恩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坐在那傻乐。 算了……让孩子再开心会儿吧。 收拾好托盘，给义体工具消完毒，老维看向萨莎，他似乎把萨莎的形象和米丝蒂重叠起来了，目光像老父亲似的，柔和了许多。 “来坐这儿，小姑娘。”
按年龄和资历算，老维这句小姑娘还真没叫错。 可能是受幼时失去母亲的经历影响，萨莎很招长辈喜欢，威尔斯太太就对她不错。 等萨莎的检测结果出来，老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有网行者基站嘛？”
“已经订购了，现在缺一个核心零件，过几天就有。”
黑客圈子里也有鄙视链，在赛博空间里深耕的网行者们无疑站在最顶层，他们是网络中真正的幽灵。 打个比方，赞恩在电子对抗领域称自己是“爹”，也没人敢反驳，但他的威慑力永远不可能超过巴特莫斯。 因为他的一切能力都是建立在浅网层面的，遇上数据堡垒这种层次的防护，他的电子对抗就无能为力了。 就算是火种源强化过的接入仓，也无法跟超级计算机对抗啊。 换成赛博空间就不一样了，纯粹数据构成的世界，打谁都是真伤。 如果把浅网中的对抗比作回合制游戏，赛博空间里的战斗就是dota类游戏，不光考验装备硬实力，还考验技术。 同为能进入赛博空间的深层网行者，彼此间的差距比人和猪还大。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维克多的态度很谨慎，只给出自己的基础判断。 “你现在的接入仓是尤弥尔三号，虽然是IV代机，但比起其他机型速度慢上不少，还容易过热。”
“我这有尤弥尔五号和四相传电涟漪IV型，前者是V代机，综合能力在同类型的接入仓里一流，后者虽然是IV代，却拥有最强的终极破解。”
“我个人推荐你选择后者，有网络接入仓在，安全性有保障，同样是传播病毒，四相传电的威力比其他接入仓强的多。”
萨莎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现状，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没有进入赛博空间的机会，但所有人都清楚，有关晟在，他们未来一定会面临更多的挑战。 到时候，赛博空间就是另一片战场，她想给男友足够的支持，就必须做出选择，是综合能力更强的尤弥尔，还是善于终极破解的四相传电。 “四相传电吧，顺便帮我安一个深潜接口。”
老维准备的动作一顿：“丫头，想好了吗？深潜接口能完全发挥基站的作用，可也增加了危险性。”
没等萨莎回答，在一旁站了半天的关晟连忙插了一句嘴：“什么意思？老维，深潜接口是什么？”
“能接入特殊型号连接线，大幅度增加数据吞吐量的插槽，覆盖半个后脑。”
“那你说的危险性是指？”
“发生意外的话，遭受的伤害更多。”
“那就不安深潜……” 关晟想都没想直接要否定这个选项，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萨莎打断了。 “嘿，别替我做决定，这是我早就想好的。”
“……” 关晟抿着嘴，低垂着眼皮不去看女友的眼睛。 萨莎又安慰道：“有网行者基站呢，没那么容易出意外，再说了，赛博空间里出意外，就跟摸高压电似的，40kV和80kV有什么区别，无非一个电成焦炭，一个更焦一点。”
“……” 赞恩嘴角一抽，这种安慰只会起反作用了吧？ “开始吧，老维。”
萨莎催促着老维开始手术，维克多却放下了手，用无奈的语气说道：“要不然你们小两口商量好了再开始？”
空气安静了一分钟。 “安吧。”
尽管不是很情愿，关晟还是点头了。 关晟曾经感叹过，大卫•马丁内斯是个自我牺牲型人格，可以把别人的愿望凌驾于自己之上。 他非常讨厌荒坂学院，却在母亲的期盼下，忍受着同学的鄙视和欺负，一次次的进入教室。 但关晟没发现，其实他自己也是个自我牺牲型人格。 每次任务，都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这也是赞恩他们每次分钱时都觉得烫手的原因，身为小弟，却让大哥承担90%的风险。 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感叹他们跟了一个好大哥，只会嘲笑他们无能，也会嘲笑关晟煞笔，腰里挂着一堆帮不上忙的挂件干活。 好在最近几次任务，这种情况已经有了一些改变，他们逐渐成为不可替代的队友，而不是一堆可以更换的摆件。 换成玩游戏的话，关晟一定是那种宁可自己一次次game over，也不愿意让友方NPC阵亡的玩家。 两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 萨莎带着假发片，来到男友身边，展示起了自己的义体：“怎么样？和以前一点区别都没有。”
佣兵就是用命换钱，连死都不怕，还会因为一点危险而纠结？ 关晟这么安慰自己，尝试了几遍却发现屁用没有。 果然，就算大部分身体都被换成了冰冷的机器，就算能眼皮不眨的把人切成一百八十块，依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本质上，他还是地球上那个普通的小年轻，优柔寡断…… 萨莎拉着男友的手不在说话，像是拉着孩子的母亲一样，不断安慰：别怕，我在这。 自我排解了两分钟，关晟缓过神来，一抬眼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我发会儿呆你们盯着我干嘛？瓦雷，你爷爷呢？让老人家检查一下，结束以后咱们就回家。”
瓦雷利亚赶紧道：“对，还有我爷爷，他年纪有点大，老维，你能帮他检查一下吗？”
老老实实在孙子身边坐了半天的老人站起身，脊背微弯。 维克多笑着招了招手：“过来坐，老哥。”
老人来到医疗椅上，小心翼翼的躺了上去，拘谨的像是待宰的羊羔。 “别紧张，老哥，你是哪年出生的？说不定咱俩没差几岁呢。”
“我忘了……” 瓦雷的爷爷是真正的一点义体不沾，连生物处理器都没有，身上最高科技的东西是二手市场上淘来的机械表。 幸亏维克多有体外健康监测检的设备，要不然体检都成问题。 “营养不良，心脏有些问题，腰椎的旧伤愈合的不太好，除此之外就没问题了，都是些老人常见的小毛病。”
“年纪大了，也不适合安装植入体，维持现状就好，我这没有专用药，我给你张药单，去药店买吧。”
瓦雷一边点头，一边扶着爷爷起身。 到此，所有人的体检都结束了。 老维抹了把汗：“真是老了啊，以前我能连着给十几个佣兵改义体，现在四场手术就累。”
“四场手术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是我情况特殊，你还得再加一场。”
关晟笑着安慰了一句。 维克多摆摆手：“少来，你的义体搭配已经近乎完美了，除非是有跨时代的技术变革，否则你这身义体在三十年后都是顶级。”
被别人夸赞总规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惜，没等关晟高兴多久，维克多就说出了自己担心的事。 “不过，关，你要小心一点，公司没那么大方，你这身义体加起来……可不便宜。”
老维本想说个具体价值，却发现很多义体自己都没见过，只能用不便宜这个词来形容。 “军用科技以前有过一个活动，折扣价出售义体，当时很多佣兵都安了他们的货，结果半个月后被人捅出军用科技是在收集实验数据的消息，那些义体都是只经过两期实验的残次品，副作用不明。”
“康陶在公司里算是有良心，可要说他们有多大方……我是不信。”
此话一出，赞恩他们都黑着脸，性子直率的杰克直接问道：“老维，你是说康陶用我大哥收集实验数据？”
维克多没直接回答，只是模糊的说道：“据我所知，确实有不少公司都在这么干。”
“艹！大哥，咱们下次炸康陶！”
“冷静点。”
相比于其他人的愤怒，关晟反而不要在乎，经过火种源的升级，他身上的后门早被清空了。 康陶想拿他当实验体是打错了算盘，历史上被反扑的故事还少吗？过度的掌控欲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眼看几个队友都一脸阴沉，心情不好的样子，关晟开玩笑道：“这事我早想过，他们要收集实验数据，也得等我死了，说不定我比他们活得都久呢？”
话说出口的时候，老维就后悔了，他发现自己该单独跟关晟交谈的。 碰上这种糟心事，杰克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为了缓和气氛，维克多连忙补充一句：“那个喜欢看肛肠科的小子，别忘了明天去魔鬼拳击俱乐部，咱俩还有一场拳没打呢。”
赞恩正筹划接下来给康陶搞破坏，突然被老维招呼，还有点懵：打什么拳？”
杰克提醒道：“刚才下手术台的时候，你说要和维克多打拳。”
赞恩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会事，赶紧摆手回绝：“别闹了，老维，我就开个玩笑，你这么大岁数了，万一打出事来怎么办？”
维克多本来笑嘻嘻的，现在只想骂赞恩一句mmp。 “哼，要是能打赢我，那件外接盘我给你打三折。”
“几折？”
“三折。”
“成交！我要是输了，以后看病只找你，看痔疮都找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