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起吃饭吧,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
真衣一口答应了,看着她湿答答的眼神,江川知道今晚有事。
看来做某件事之前,还真绕不过先吃顿饭,倒不是为了更有力气,这似乎是人类古老的传统,男人负责追捕猎物寻觅食物,然后用以换取传宗接代的权利。
这么重要的使命,当然不能说是烂俗花招,为人处世得接地气,水至清无鱼,人至清则没得深入沟通。
两人在一家叫“华亭”的店吃的高级寿司,有艺妓表演。
艺妓惨白的妆丑得吓人,弹的琴唱的歌像鬼哭,也难听得吓人,不过东西还算好吃。
这店的名字真的挺有意境,华亭是唐朝的一个古县,属于吴地松江府,差不多是今天上海的松江区,曰本文化搬了不少唐朝的,和服也叫吴服,和华亭那带应该有些关系。
高盘浅碗很精致,白底蓝花,也是吴地的款,几百年没改过,花色很容易联想到江南蜡染。
今晚的确有事,真衣请精算师把小野寺家的资产仔细评估了出来,合计四百八十六亿八千三百五十二万。
对这个数字江川有些惊讶:“毕竟是估算,信托中有那么多艺术品,怎么能算到如此有零有整?”
真衣耸耸肩:“这就是精算师的工作,不然找他们干什么。”
所以做事找什么人很关键,找保险的估价肯定没这么多,找典当的可能就剩零头了。
而且请的是曰本著名的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精算的,权威性不容置疑。
不过两人也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这段时间偃旗息鼓别瞎搞,电影拍了大半,先别闹得下不来台。
现在虽然还在拍摄期间,已经得考虑发行的事。
这时候就把精算报告拿出来,告诉小林义远得按这个赔偿,拖死狗没关系,即日起每拖一天就算一天利息。
这显然是想干架,已经变成了某种暗战,小林义远不会轻易妥协,而且是有可能停止发行合作的。
曰本的电影放映市场很变态,全国只有四百一十一家电影院,小林家拥有其中的三百五十家,占了百分之八十多,闹翻了《热血高校》真就白拍了。
小林家大小姐任制片人,东宝拍摄的电影,最终闹得东宝影院系统不肯放映,消息传出去,以曰本人的尿性一定想都不想就认为是江川的责任。
这也是小林征一郎的高明之处,事情出来后基本有求必应,将利益捆绑在一起造成投鼠忌器,看似被动其实就像拿着糖果引诱小孩子听话。
江川就像一个吃了人家很多糖果的小孩子,现在大人说不乖,那肯定是不乖了。
既然这么玩,江川当然先把糖果吃完了再说。
真衣说不仅仅得保证在自己家影院放映,另外五十一家也得同步:“这些影院属于几个不同机构,像bunkamura系统的影院只放映各国高水准艺术电影,我们同样要争取上映。”
影院这么少,的确一家也不能放弃。
曰本人口不少,超过一亿,城市也不少,差不多一千五百个城镇,然而电影院却很少,全国四百一十一家影院,平均每三个城镇才分到一个电影院。
要知道上海一地,就有三百六十家电影院,香港原本也有两百多家,后来政府不补贴租金了,也还剩下九十九家。
江川查过数据,东京市区有七十九家电影院,整个北海道二十一家,大阪十九家,京都十三家,影院基本集中在几个大城市,上千个曰本城镇是没有电影院的,所以看个电影需要跑到别的城市,甚至乘电车跨两三个城市。
曰本的电影票价很贵,普通成人票价一般在一千九百円左右,遇到爆片放映期很长,可以连续数周冠,而北美或者大陆国内通常也就两周爆发期。
而且曰本电影院上座率也奇高,即便工作日也是如此,影院平均票房收入是北美两倍,中国的五倍,几个大市场中,曰本影院系统最挣钱,东宝占有百分之八十多的电影放映市场,几乎被小林家垄断。
这显然是政策放任垄断,曰本政府没有这方面扶持计划,将市场大部分给了东宝,典型的财阀通吃。
或许每个人都是人生精算师,江川开拍电影火中取栗,小林征一郎支持配合之余也等于将他引入预设阵地,未来几个月内都不敢轻举妄动。
真衣年纪虽小也是精算师,虽然是制片人,要想插手发行事务也没人敢不允许,现在的确开始插手了。
当初出任制片人恐怕不是觉得好玩心血来潮,无论《热血高校》后续是否能成功,她都因此介入了家族的电影事业。
影片成功了她是优秀的制片人,可以再接再厉,不成功也积累了经验,依然可以再接再厉。
一旦介入深了,想把她再抠出去可就难了,除非想彻底决裂。
两人聊得很愉快,基本都在谈工作。
《热血高校》的校园部分拍得差不多了,今天晚霞映天红,预报明天有大雨,而且会下很长时间,可以开拍雨中干架的经典场面。
这种戏当然也可以弄几辆消防车模拟降雨,不过江川还是坚持等一场真正的大雨,拍一场毫无破绽的戏。
然后再拍些室内、酒吧的戏份,拍摄部分就完成了,而后进入后期剪辑、配音、配乐。
真衣说:“虽然我第一次看人拍电影,但直觉您做得很好,山田他们也说您的表现非常专业,都觉得这将是一部优秀作品。”
她说的重点是:“既然我们掌控着发行放映,我会想一切办法增加排片量和放映期,五十亿票房是我们的底线,而非追求目标。
所以这部电影拍完了,我们要再接再厉,继续拍摄其他的,好吗?”
这当然是好事,拍出的电影票房不错,自然应该继续拍,小林义远没有拒绝的道理,江川可以满足拍片嗜好,而真衣将进一步渗透东宝系统。
然而江川却沉吟:“那也得有合适的题材,不能为了拍片而拍片,搞艺术才是最根本的追求。”
这话不伦不类,装逼也是他的根本追求。
两人都喝了点清酒,比较放松。
真衣也不顾艺伎在边上鬼喊鬼叫,搂着江川脖子:“除了艺术,您还追求什么?”
江川看着她雕刻般精致的脸,笑得意境深远:“真衣就是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