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君并非心血来潮,想要作死,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在沈长卿面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夏朝堂,党争之势愈演愈烈,还有未来的新王靖王殿下,随时准备执掌天下。
血腥的权利争夺,将不可避免,听雨楼真能永远保持中立?沈长卿真能守着本心,作为一支重要的力量,弹着他最爱的琴,袖手旁观?
树欲静而风不止,很显然,独善其身,说来起容易,做起来难。
到时候沈长卿如何自处?
宁兰君身在听雨楼这颗大树底下,不了解清楚沈长卿的底线,到时候如何借势而为,站好位置,扶摇直上。
只要沈长卿不是一个为了皇权陛下,愚忠到底的偏执狂,问题就简单多了。
至少,到时候说一句:哥,良禽择木而栖,这家伙不会用他手中之剑,誓死捍卫嘉明帝。
……
缺月微亮,冷风刺骨。
门房老宋哈着气,跑前跑后的张罗着,这天冷的只想躺在被窝里。
老爷刚回来,这会儿正吃饭。
宁公子还没回来,听雨楼事儿多,这孩子够拼的。
鲁府大厅,热腾腾的菜,已经摆上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宁兰君每天回来的时间都不固定,他们一般先吃,晚饭放在锅里,宁兰君不管什么时候回来,热腾腾的的饭,总是少不了的。
镖局里事情挺多,忙了一天回到家里,鲁金河时常说些外边的事情。
今天,有件事传的人胆战心惊。
一杯酒下肚,自斟自饮的鲁金河,面色红润的道:“今天外边都在传,金銮殿上腥风血雨啊。首辅左丘阳,次辅夏景云全都收押进了大佬。陛下龙颜大怒,这两人怕是活不成了。那可是首辅次辅,多大的官啊,顶天大的那种。”
姜红宁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之事,自然不太懂。
听了这话,不免想起一事:“兰君负责的是大案子,今天到现在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听这么一说,阴云笼罩在鲁金河额头:“不会吧,听雨楼的小小青衣使,和朝堂大佬还是沾不上边的,再说了,不还有沈长卿吗?出了事,也是这位沈白衣顶着。”
姜红宁微微点头:“便是如此就好了。”说完又喊老宋:“出门盯着点,实在不行,找个人去听雨楼瞧瞧消息。”
老宋走进来道:“夫人,你吃着,我这就去看看。”
老宋裹得严严实实,走了出去。
屋里一家三口,继续吃饭。
门口的老宋,站了一会,依然没看见宁兰君。
门口的路上,时不时有人走过。
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使,老宋每次都会多看几眼。
又来了两辆马车,本以为会从路边过去,马车却停在家门口。
老宋以为宁公子今天坐马车回来,每天骑马也够辛苦的。
车上走下来的不是宁兰君,是看着挺陌生的人,看那差服,应该是听雨楼的没错了。
那人看了一眼老宋,问他:“宁兰君住在这里吗?”
“是的,差爷。”老宋将胳膊从袖筒里抽出来,一脸认真。
“有宁兰君的东西,我们负责送到这里。”
老宋答应着,回屋里喊人去了。
不一会儿,鲁府之人全都出去了。
从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除了一个箱子外,剩下的全是丝绸。
丝绸、绸缎这些东西,挺贵的,别说一般人家,就算是家里有点钱的也买不起。
要是那种顶级的,最好的上等丝绸,怕只有宫里才会出现。
箱子和丝绸,全都搬进院里,听雨楼的人走了。
临走之前,鲁金河找到一人,问他:“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东西?”
那人瞧了一眼鲁金河:“你还不知道吗?宁兰君现在可是陛下面前大红人,这些东西是陛下的赏赐。”
挺纳闷的鲁金河,又问:“这是立了什么功了?”
好歹也是和宁兰君住在一起的人,不管对方是谁,那人也不敢甩个脸子:“大功,非常大的那种,具体的事情,等宁兰君回来了,你亲自问他。”
鲁金河挺激动,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那他现在?”
“立功了,总要和同僚上司,出去聚聚。”
鲁金河连连点头,恭恭敬敬送走了那人。
院子里,丝绸摆了一地。
见过世面的鲁金河,一眼看得出来那些丝绸的质地:“顶级的,最好的那种。”
“做衣服,爹,做好看的衣服。”
姜红宁瞪了一眼女儿:“宁哥哥的东西,人家没回来,不能动。”
“哦。”鲁语儿不情愿的哦了一声。
“都别站着,抬进兰君屋里,好生看着,可别丢了。”鲁金河指挥家里那些人,将那些东西全都搬进了宁兰君屋里。
一个时辰后,宁兰君回来了。
满身酒气,没有醉。
教坊司没去成,在酒楼里大吃一顿,最积极的何宝兴已经醉成一摊烂泥,就这还吹,自己海量呢。
鲁语儿休息了,鲁金河两口子没睡。
高兴的睡不着,家里出了个人物,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一步步看着走到今天的,能不高兴吗?
陛下面前的红人,日后飞黄腾达,还不是早晚的事。
宁兰君进屋,拉着说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从未停止过,那是发自内心的为宁兰君高兴。
这孩子,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永安城,能有如今成就,想想都知道有多难。
宁兰君连声感谢着,回到房间,打开了那个箱子,一百两黄金,晃的人眼晕。
有钱了,在永安城安家立业,便有了资本。
宁兰君一直免费住在人家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得找个时间出去看看房子。
呆在这鲁府,吃的喝的,全都是免费的,宁兰君好几次给钱,鲁金河死活不要,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早上,鲁金河一早打开门,门口放着五匹丝绸,和二两黄金。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二叔,承蒙照顾,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若不收,明日便离开鲁府,从此陌路而行,就当不认识吧。”
鲁金河拿着纸条,良久无言。
……
不几日,左丘阳和夏景云的处理结果,昭告天下。
左丘阳抄没家产,归乡养老。
凡左家有犯罪事实相干人等,一律按律法,从重惩处。
一代首辅,那一日,乘坐一辆轻便马车,孤身一人,离开了永安城。
还没到家,便死在半路,死亡原因未知。
夏景云,抄没家产,斩首示众。
两日后,夏景云在菜市口尸首两分。
奇怪的是,夏景云的家人,早已不知去向,,据说已经提前离开永安城,下落不明。
至于抄家,办案吏员搜遍了夏府,所有财产加起来不到十两银子。
……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很低。
冷风吹拂着断枝残叶,慢慢的飘向远方。
永安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无名之地。
一座新坟矗立在绝佳位置,墓碑上刻着夏景云之墓。
无生平,无落款。
十几个侍卫,机警的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
一个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墓前,神情落寞。
若有人看到此情此景,便能清楚的认出来,那是当朝太子,靖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