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洗浴室。
凌墨香肩半露,身披着松松垮垮的睡衣,随手擦去了镜面上的蒙蒙白雾。
透过镜面,她目无斜视地瞅着肩膀上发红的牙印,低低地嘟哝了一声:
“属狗的嚒?下口可真狠。”
她原想着咬他一口就算是扯平了。
可沐浴时伤口处不小心浸了水,刺痛感便愈发强烈了起来。
虽说,这么点儿小伤并不碍事,但她却十分不喜这般如蚂蚁啃噬的疼痛感。
于是,为患处涂上厚厚一层雪肤祛疤膏之后,凌墨直接打开了笔记本,根据魅狐提供的秦北冥手机ip地址,毫不费力地黑入了他的手机系统,将来电铃声改成了一串恶搞语音。
前来送餐的田妈见凌墨将键盘敲得噼啪响,不禁有些好奇:
“大小姐难道也会程序代码?我孙子学的就是计算机工程,电脑屏幕上每天都是一连串的字母。”
“会一点。”
凌墨偷偷篡改了秦北冥的手机铃声之后,又觉得此举不大妥当。
鉴于他曾多次出手帮过她,思量再三,她终是在恶搞铃音的末尾添加了一句系统合成的不带感情的“谢谢”。
如此一来,她既消解了心头郁气,亦顺带向他道了谢,一石二鸟,省事省力。
“大小姐真厉害,什么都会。太太要是得知大小姐这么优秀,该有多欣慰。”
田妈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心底里又开始为凌墨鸣不平。在她看来,不论是样貌、身材、人品还是才艺方面,凌墨都是能完完全全碾压凌甜的。
可不知为何,凌云龙总是看不到凌墨身上这些闪光点,错把珍珠当鱼目。
那什么毫无依据的污浊之气,分明是半吊子道长的一面之词,亏他还将之奉为真理。
真真是蠢钝如猪!
踟躇片刻后,田妈终是将苏毓的警告抛之脑后,一股脑儿地向凌墨吐露了实情:
“大小姐,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跟你通个气儿。我给凌霄道人送去茶点的时候,恰巧听到他们的谈话。凌霄道人不止坑了老爷五百万,还说你身上的浊气会影响凌家运势,并提议将你嫁给姜家傻子,好破解什么无解之局。”
“五百万?心还挺狠。”
凌墨斜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道:
“看来,苏毓前段时间为了压下网络上的黑评,应当是将小金库都给掏空了。不然,她绝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伙同她那不靠谱的神棍表哥前来骗钱。”
田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道:
“大小姐,这话您给我说说就是了。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若传到了老爷耳里,吃亏的恐怕还是你。”
“嗯。”
凌墨点了点头,转而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他们要把我嫁给姜家傻子?”
“可不是嘛!一开始,老爷根本没有采纳凌霄道人的提议,可经太太一番软磨硬泡后,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最缺德的是,他们还不打算告诉你实情,准备等那傻子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直接将你送入姜家。”田妈气血上涌,越说越是气愤。
“瞅这架势,我要是不肯嫁,他们这是打算硬逼着我就范了?”
凌墨冷笑涟涟,话里行间并无半分惧怕之意。
田妈筛糠般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
“千真万确。太太还说,以免夜长梦多,她一会儿就亲自登门造访姜家。”
“她这是恨不得快些毁了我。”
凌墨轻嗤,脑海里已然将苏毓打算对她用的手段快速过了一遍。
“大小姐,不如你搬出去住上一段时间吧?我这里还有点积蓄,你先拿去应急。”
说话间,田妈忙将一张绑着红绳的银行卡塞到了凌墨的手中。
“田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苏毓想对付我,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而已。”
凌墨从未干过临阵脱逃这么怂的事,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逃离凌宅。
再者,她尚未查清她妈咪时萦的死因,又岂能这么轻易地离开此地?
“大小姐,你真的打算嫁给姜家那个傻子?姜家家境虽十分殷实,但姜家新媳不好当的。那傻子上头还有个姐姐,心机极深。傻子又是个没主见的,什么事都听他妈的,最为关键的是,脾气还不好...”
田妈满脸愁容,眼瞅着凌墨即将被推入火坑,难受得抓心挠肺。
“苏毓既然对这傻女婿如此上心,我怎么着也该成全她才是。”
“可...”
田妈没听明白凌墨的言下之意,误以为凌墨已经下定决心嫁入姜家,瞬间红了眼眶。
凌墨注意到了田妈通红的眼眶,心里骤然涌入了一股暖流。
她默默地低下头扒了几口饭,淡淡地嘀咕着,“还是田妈烧的菜最好吃。”
“大小姐可是喜欢这山药排骨汤?你要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炖一盅。”田妈扯起围裙的一角轻拭着眼角的泪花,笑着同凌墨说道。
“好。”
凌墨欣然应下,刚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手机里又弹出了魅狐发来的信息:
老大,寒山观道士林鲍的银行账户里又进了一笔五百万的款项。不过,他转手又将其中的三百万汇到了苏毓的账户上。
记录发我。
凌墨睡意全消,倏地坐起身,开始聚精会神地整理着林鲍和苏毓之间的转账记录。
据转账的具体时间来看,经林鲍转手,汇入帝煌酒店那群持枪绑匪账户上的那笔钱,也是从苏毓那里打进来的。
这之后,苏毓私下给前经纪人的两笔转账也清晰地记录在案。
其中一笔为一百万整,另外一笔转账仅隔了一天,数额为两百万元整。
凌墨理清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所有交易往来,旋即又打包发给了魅狐:
原封不动地发给警方。
好嘞!
魅狐轻快地应着,突然间又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噼里啪啦地发了一串语音:
老大,近段时间有人在暗网上发布了高价悬赏令,指明要圣手天医接单。
不接。凌墨拽拽地回了两个字。
赏金已经追加到了三千万美元,真的不接吗?心碎.jpg
三千万美元?
凌墨皱了皱眉,仍旧没什么兴致。
她替人看病,从来都不是看谁出的价更高。
一看眼缘,二看人品。
若对方家财万贯,人品却极差,就算给她一亿美元,她也不可能替人看病。
老大,真的不接吗?真的不接吗?三千万美元!是美元!接一下吧?心碎.jpg
魅狐眼瞅着马上到手的三千万即将不翼而飞,炮弹般接连发问。
凌墨被魅狐缠得烦了,这才松了口:
去查一下发布悬赏令的人有无道德品质上的缺陷。
……
临江,秦宅
秦老夫人好不容易逮着了秦北冥,一边啃着炸鸡,一边伸出了油腻腻的手,“啪”地一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北哥儿,可否透露一下你同孙媳妇已经到了哪一步?”
“……”
秦北冥黢黑的眼眸扫了眼肩上的油渍,兀自坐到了沙发一隅,愣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哼...”
秦老夫人瞅着自家孙子这副高冷样儿,又一巴掌往他后脑勺拍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小九已经将你们在酒吧里搞暧昧的照片发我了。不过,你可得长点心,孙媳妇还小,身体还没长开,别伤到人家。”
“别听小九胡说。昨夜,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那开什么房?”
秦老夫人眨了眨眼,摆出了一副“你不要欺我读书少”的神情。
“不是我和她开的房。她和云霆的女朋友住隔壁,我和云霆一间。”
“我了个苍天!你个兔崽子,居然和一个大男人去开房?”
秦老夫人脑海中骤然闪现过近段时间在网络上看到的男男cp。
虽然她也觉得秦北冥和霍云霆两人站在一起十分养眼,但比起可爱的孙媳妇,她只得忍痛舍弃霍云霆。
秦北冥被一惊一乍的秦老夫人整得脑壳儿突突作痛,本想着回房休息一会儿,又有些不放心凌墨,只得在客厅里等着迟迟未归的刘伯。
“北哥儿,你倒是说清楚啊。你到底有没有碰人家?要是真的碰了人家,就去投案自首去,人小姑娘还没成年,你急个什么劲儿?等你刑满释放,人小姑娘要是愿意原谅你,你就娶了人家。”
秦老夫人美滋滋地瞅着陆靳九给她私发的凌墨和秦北冥的合照,越看越觉养眼。
秦北冥以手扶额,再无力解释。
此刻,他就差在自己的胳膊上点上一颗守宫砂,以自证清白。
“你手上的牙印怎么回事?”
秦老夫人眼尖,见秦北冥抬起了手,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胳膊上和腕表几乎平行的牙印。
秦北冥深知秦老夫人有多护短,深怕她因为这方浅浅的牙印而迁怒凌墨,便随口应了下来:
“小九咬的。”
“胡扯。小九哪里近得了你的身?一看就知道是孙媳妇咬的。”
秦老夫人抓着他的胳膊仔细地观瞻了好一会儿,面上笑容愈发灿烂:
“这牙印还挺俊!孙媳妇牙口不错,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
“???”
秦北冥狂抽着嘴角,压根儿没想到将他捧在手心里宠了二十多年的秦老夫人居然转了性。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怕是要把咬人者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挨个骂一遍。
眼下,她居然能对着一方牙印,将人夸出了一朵花来。
秦老夫人擦干净了油乎乎的手,对着秦北冥胳膊上的牙印拍了一张特写,然后喜滋滋地发了一条屏蔽了秦家所有人的朋友圈:
我家北北和甜美孙媳妇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图片.jpg
秦北冥扫了眼秦老夫人的微信界面,原想着抢过她的手机好将动态删除。
但见秦老夫人的闺蜜团纷纷赶来点赞,并留下了“早上贵子”,“百年好合”之类的祝福语,一时间竟舍不得删除这条动态。
“北北,昨晚上当真发病了?还是苦肉计,刻意在孙媳妇面前卖惨?”秦老夫人回完朋友圈的评论后,见秦北冥面色略显憔悴,这才关切地补了一句。
“发病。”
“那你没有弄伤孙媳妇吧?”
“她...她被我伤得不轻。”
秦北冥很想看看她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也想亲手替她受伤的膝盖上药。
只是,她人在家中,他就算想去找她,也师出无名。
“兔崽子!弄伤了孙媳妇,居然敷衍地让刘伯去给你善后擦屁股?你就应该自己去!”秦老夫人瞬间来了火气,抓起一只鸡腿,就往自己嘴里塞去。
“合适么?”
秦北冥听秦老夫人这么一说,恨不得当下赶去凌家。
一开始,他只是顾及到他一个大男人送她回家不大妥当。
不过转念一想,送她回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确实没必要遮遮掩掩。
“怎么不合适?你欺负的人家,然后让刘伯去给你道歉赔礼,人小姑娘心里会怎么想?她心里能舒服?”
“我现在去。”
秦北冥作势起身,还特地带上了专门用于祛疤的膏药。
“快去快去。”
秦老夫人眉开眼笑,赶鸭子一样将他往门外赶,“对了,孙媳妇要是将我托刘伯赠给她的翡翠镯子还给了你,千万别收。”
“那个祖母绿翡翠玉镯?”
秦北冥满头黑线,怎么也没料到秦老夫人的动作这般迅速。
还没见过凌墨,就将秦老爷子赠她的定情信物赠给了人家。
这般偏爱,连他这个嫡亲的孙子都未曾受享过。
秦老夫人会心一笑,故作高深地道:
“那镯子往她手上一套,就意味着将她牢牢地套在了身边。原理和少男少女谈恋爱时,女方总会将自己扎头发的皮筋儿绑在男方手上一样。”
“……”
秦北冥暗自将秦老夫人所言记在了心里。
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要搞到一条凌墨扎头发的皮筋。
倒也不是想跟她谈恋爱,他就是觉得手上绑一根皮筋,比戴腕表好看。
正要出门之际,秦北冥的裤兜里突然传来了一串奇奇怪怪的铃音: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北北啊,你的手机铃声也太幼稚了吧?”秦老夫人瞠目结舌,伸出手指轻触了他搁在裤兜里的手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秦北冥眉头紧蹙,嫌恶地掏出屏幕闪个不停的手机,正打算将其扔垃圾桶里,骤然听到恶搞铃音末尾的那句轻飘飘的“谢谢”,神情微滞,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
难道是陈虢那个狗东西篡改了他的铃声?
可最后那句“谢谢”又是怎么回事?
刚接通电话,秦北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陈虢心急火燎地一阵输出:
“boss,十万火急!技术人员检测到有黑客破了你手机系统的防火墙,我已经让人尽快修复漏洞。”
“黑客的ip地址查到没?”
秦北冥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黑了他的手机。
要知道,他手机里装的可是自主研发的防火墙系统,一般黑客根本不可能破译得了。
“查不到具体定位,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还在滨江别墅区那一带附近。”
“不要查了。”
一听那人所在的位置就在凌宅附近,秦北冥心下了然。
他的手机铃音,十有八九就是凌墨整的。
这小丫头,怪好玩的。
静能当黑客,动能当武士,怼起人来巧舌如簧,醉酒时萌态横生,不说话时又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秦北冥实在好奇,她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