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的一处高门大院中,风吹过茂密的竹林不断有沙沙声传来。
竹影摇晃间,时不时掩映着凉亭里一跪一坐的两个身影。
坐着的那个品了一口香茗问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跪着的那个恭敬作答。
“回大人的话,尸参那边已经处理干净,至于中途捣乱的那两个人,男的中了尸参之毒,想必撑不了多久,至于女的,属下正在全力追查。”
坐着的人影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我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不要想当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跪着的那人抱拳举过头顶。
“是,属下立刻就去确认。”
“慢着...”
那人拦住他。
“牢里那边,消息送过去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已经通知到了,他明白应该怎么做。”
坐着的人影这才舒缓了紧绷着的面部表情,重新拿起桌上的香茗就往嘴边送,谁知还没张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多时咳出了血丝,一口吐在茶盏里。
下人听到动静连忙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枚药丸,端着一杯新茶跑上前来。
“大人,您的药。”
将药丸用茶水顺入腹中之后,那人的咳喘才渐渐平息,下人一边拍着他的背顺气,一边挥挥手叫跪着的那人先下去。
可那人回头没走出两步,又被那位“大人”,叫了回来。
由于吐血的缘故,所以现在的声音格外沙哑。
“还有,那个丫头的诊脉手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肯定不是祝庆环所教,你去跟进一下,务必弄清楚其师从何人,记得,一定做得隐秘。”
跪着的人影抱拳称是。
“谨遵大人密令。”
夜卫巫暗狱之中。
云珩在这阴暗的环境里待得都有些起湿疹了,可莫怀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有些急躁地揪住莫怀胸前的衣襟。
“事按照你的意思办了,人也给你带来了,再不说出你的幕后主使,别怪小爷大刑伺候。”
莫怀自己就是夜卫巫的人,对于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刑罚心里清楚得很。
他看了看云珩,用下巴指了指言子卿说:“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云珩脸色有些青,他想了想然后靠近莫怀的耳边。
“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可说不好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迁怒祝南星,万一到时懿旨一下,无论是言子卿还是我,可都保不住她。”
莫怀“呵呵”地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直到云珩退出牢房,身影消失在转角,言子卿才走上前来。
在两人都没有开口之前,先是撩袍跪在地上,恭敬地叩了三叩。
“你是星儿的师父,这三个头算是还了你在我们成亲之时上的礼钱。”
莫怀笑得有些自嘲,不过提起祝南星,嘴角还是带了一点自豪在的。
“那个皮猴叫了那么多年的师父,加起来也没有你今天拜得多。”
说着他紧紧盯着言子卿的眼睛。
“即便是给杀父仇人叩头,也没有关系吗?”
言子卿面色凛了一凛。
“我只相信证据,相信自己的判断,若父亲真的是被你冤枉的,自然会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哈哈哈哈。”
莫怀大声笑起来,只不过那声音中更多的是无奈。
“应有的惩罚...没错,我是有罪,你可以随时取我的性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放过祝家,放过祝南星。”
言子卿剑眉微拧。
莫怀见他有所怀疑接着说。
“当年药方是我找祝大人开的,他事先对于要用什么药引佐方并不知情,是受我连累,没有直接参与谋害萧将军一事。”
言子卿知道他曾经调查过自己的事,恐怕是误会了自己想要查案子才故意接近祝南星。
现在又怕自己知道祝家人也有份,从而迁怒祝南星,于是道。
“事情到底如何还有待查清,即便祝大人真的参与了,上一辈的事也跟星儿没有关系,她是我的夫人,我自当会护她不被牵连。”
莫怀以为他跟云珩一样,是想要以祝南星当人质,逼迫自己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可有担心他并无此意,自己这么说反而提醒了他,
思虑再三,他重新措辞,尽量在没有点破的情况下对言子卿说。
“待我伏法,萧家会一洗冤屈,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届时萧世子将会接过大将军的封号和爵位,成为扶风郡王,而祝南星不过一介民女,王妃之位于她的确有些高攀,不如放她归于田园。”
莫怀示意桌上的供词。
“只要萧世子同意,某愿以供词和性命换一纸休书。”
莫怀心说只要你身在朝堂,即便地位高如侯爵,想要保护周全一个人,也是不可能的,让她远远地离开是非之地,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言子卿不动声色,可半晌过后却也低低地笑起来。
“呵呵...”
“若在下真的依莫统领的话做,不成了飞黄腾达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宵小之辈了?”
莫怀眼中不自觉带了丝杀意。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言子卿并不觉得自己与祝南星的感情,非要让莫怀理解。
“你认罪与否同我和星儿是否合离没有关系,若是无事,在下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罢转身欲走。
莫怀当先拦住他。
“萧世子且慢!”
他瞄了瞄牢门的方向,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裙角。
“既然如此,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说完绝对不再多做纠缠。”
言子卿估计着出来的时间不短,再要不回家祝南星该着急了,于是道。
“什么?”
莫怀看了看周围的守卫,意思是不想被别人听见。
“请萧世子附耳过来。”
言子卿知道即便是在暗卫的牢狱,也会有其他人的眼线盯着,所以并没有怀疑什么走近锁人的刑架。
莫怀开始只是小声地嘟囔着,言子卿听不清,于是凑得更近。
“你说什么?”
突然莫怀猛的一发力,硬生生将锁着的镣铐挣脱开一手一脚。
随即他的左侧袖口滑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言子卿刺去。
言子卿被偷袭下意识往后退去,可脚下的步子却早已被莫怀洞悉,只见他仅仅一只脚别住自己,单手朝自己抓来。
重心不稳之间,言子卿反而朝着莫怀的方向跌去,眼看就要撞在那匕首尖上。
片刻之后金属入肉的声音传来,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水牢的地上。
祝南星手上的饭菜掉了一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师...师父?”
言子卿低头看去,怪不得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那匕首刺进的竟是莫怀的胸膛。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