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卿似乎是对目前的情形早有预料。
“哎呀呀,如此看来是在下疏忽了,以为如此重要的犯人,指挥官一定会亲自押运...”
他故作懊悔的模样:“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公事做不成了,可否请二位到在下的地盘一叙,也好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祝南星摸不准对方这是要做什么,心想怎么这蝉衣阁主如此轻佻,事没办成,见来人是女子还非要请人喝茶。
“不必了,我二人还要回去复命,不劳阁主费心。”
说罢回头就要上车。
言子卿一个眼神让梅透拦住她,自己也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
祝南星怕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连忙道:“阁主难道还要强留我们不成?”
言子卿并不回答,还在一步一步地向前。
祝南星心想这人好善于温水煮青蛙,看似不温不火,却足够让对方在心理博弈先上输掉一成,而后自动露出马脚。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祝南星知道就凭脸上这层薄纱要是在三步之内,基本等于没戴。
祝南星心想自己反正不是他们的目标,到时候怎么都走得脱。
但若是侵犯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会被怎样对待。
于是她略微思虑了一下,跟对方讨价还价道:“既然阁主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这车夫胆子小,还望诸位不要为难于他,放他回去复命。”
言子卿笑道:“这恐怕不行,因为在下此番就是为他而来。”
语毕在场之人都有些惊愣。
车夫??
这次由校尉军官押解,夜卫巫护送的朝廷钦犯,竟然就这么全无束缚地任由他驾车而行?
这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就不怕人直接跑了?!
见祝南星有些疑惑,言子卿一指方才勒马的缰绳解释道:“普通的车夫是不会如此系挂缰绳的,只有拉战车的战马,性子烈,才要用这等绳结,松弛有度地控制于它。”
“那押解的车夫就不能是军从啦?”祝南星不死心,说这是破绽她可不依。
言子卿笑笑:“可这是西凉军特有的系法,由一代代的老将军传承下来的,旁人可都不知情。”
说着话,言子卿还在慢慢靠近,他倒是有些欣赏这次布局的人,心思颇为精巧细致,远看身形又有些她的影子,不由地想要离近些看个清楚。
察觉到了祝南星的慌乱,车夫却在此时说话了。
“老朽可以跟你们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女娃子与此事无关,是汉子的,就别动她。”
老“车夫”放开嗓音,底气已经不再浑厚,声音也有些沙哑,可是气势依旧,说出话来掷地有声。
言子卿在距离祝南星五步之外,调转了脚步向车夫走去。
步履之间竟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踉跄,似乎讶异这位所谓的钦犯竟然是他。
“多年不见,严老令公身体可还康健?”
车夫的惊讶更甚,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令公”来称呼他了。
“你?是...是你啊...”
车夫似乎也认出的眼前这个男人,神情颇为不可思议。
但马上就转为懊悔和失望,后退几步才说:“你...不该来啊!”
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泪划过。
面前的男人后退半步,竟然朝他行了个跪拜大礼。
这人究竟是谁?
祝南星在这会儿时间里迅速思考着这二人的身份。
男人称呼老车夫为令公,这个称呼在天朝多被用来称呼武将将军一类,加上莫怀说这名钦犯乃是当年镇西将军萧肃叛乱时期的重要证人。
“严令公...莫非是西凉军都统严兵,严老将军?”
祝南星小声嘀咕。
他不是早同随同西凉军葬送在七年前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了,怎么会还活着?又莫名其妙变成了当年事件的疑犯?
面前这个男人与其看起来十分相熟,大概也是曾经西凉军的一员吧。
费劲心思劫囚,他又与当年的事有着怎样的联系?
看起来萧肃叛国一事,可能并非坊间传的那样,也许另有隐情。
这些应该都是重要的线索,祝南星暗暗记下,想着回京之后一定要告诉老莫。
老“车夫”颤抖着手想要将男人扶起来,可顾及到代表着朝廷的祝南星还在当场,摔袖背过身去。
纵然脊梁已经佝偻,却依然能看出来当年叱咤沙场的影子。
“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回去吧。”
梅透有些不懂,既然严老令公都认出了阁主,怎么还不肯走了呢?
“老令公啊,不说这一路危险重重,就算是回到了锦城,依照朝廷的规矩,会怎么对您咱们心里一清二楚,阁主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您可不要倚老卖老啊!”
月白长袍的男人眼中有了寒意,让梅透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敢再造次说话。
祝南星看出了这里头的门道。
“不愿意同你们走,自然是不想连累你们呗。”
严老将军先是一愣,而后大笑:“哈哈哈,女娃子你可不要乱说,老朽与他并不相识,你倒不如说老头子我不愿意连累你啊。”
祝南星心想:都是千年的妖精你个老狐狸也就别装蒜了。
随即她在这群“强人”的注视下,将严兵老爷子请到自己身后。
“既然令公不愿跟你们走,我看你们也不要强求了,朝廷要他回去自然有道理,有罪治罪,即便有冤也定会有机会申诉。”
“申诉?呵呵...”言子卿嗤笑:“去阎罗殿申诉么?”
祝南星见他杀气毕露,浑身不由一凛,做好了战斗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