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指的是原先郁画青委托要去取珀尔修斯样本的人。
烟鬼的态度让程知勿越来越摸不准自己这位便宜师父了，他明明口口声声称自己只是个破修理工，但却偏偏什么事好像都知道一点，上能检修超界打击，下能经营一家上市公司，甚至这个时候他好像还料到了珀尔修斯是活物的可能。
还有什么是烟鬼不知道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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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理工是最了解整台机器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烟鬼如是解释道，他拍拍落在肩头的蚊虫尸体，站了起来，“他们来了。”
说着，他瞥了程知勿一眼。
程知勿被这一眼看得陷入了思索，这老头突然看我是什么意思？好像在暗示什么的样子。
就在烟鬼说完的几秒后，两道车灯的亮光从远处慢慢逼近，光不算太亮，甚至有种年久失修的感觉，好像这台车已经开了不少年月了。程知勿不由得在脑海中勾勒起了对车主的印象，那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猎妖人，他已经退休了，不再过问妖怪与人类的争端，炁的影响也随之而越来越平缓，他应当是严谨且一丝不苟的，有一种文学家的气质，不，批评文学家，只有批评文学家能完美平缓理性与感性两种特质，但也受其煎熬。这辆老车就是这特质的体现。
烟鬼站在原地没有动，又吐了一口烟。
郁画青迎了上去，在车缓缓停稳之后，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笑着对里面的人打起了招呼。
先与副驾驶的人打招呼？说明主驾驶位的人地位低于副驾驶，这个关系放到一位老人身上的话……里面是一对老年夫妻？对，之前郁画青好像说过，这是一对夫妻，男人姓……姓什么来着……
“姜叔叔，薛阿姨……”郁画青打着招呼。
对了，姓姜！
程知勿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万只闹钟同时作响，嗡鸣不止，吵闹声把所有的思绪都搅碎，化作飘飞的梧桐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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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诚知的妈妈也姓薛。
他突然明白烟鬼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也明白为什么烟鬼在得知郁画青委托的是谁之后会那么生气了。
想想也是，郁画青能认识多少人，她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就和姜诚知是同学？原来是两人的长辈在后背站着……原来，姜诚知的爸妈也是猎妖人。
难怪他们要这么早退休，是因为姜诚知……
郁画青一开始没把委托人告诉程知勿，也是存了一定考量，担心程知勿会被刺激到。
凌乱的思绪在眼前重组，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老迈但儒雅、一身书卷气的姜父，同样显出老态但人老心不老的姜母。他们看上去比十年前老了许多，这不是岁月该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姜诚知的离去摧毁了太多东西，但他们依旧坚韧地生活着，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这是属于文化人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程知勿不懂，但他没有任何发言权。
两位老人也看见了程知勿，他们同样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个小伙子。
程知勿低下了头，已经准备好接受姜父姜母的责骂了，至于为什么责骂，自己没保护好姜诚知，这个理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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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姜父喝多了酒，对程知勿说：好好照顾小知，这不是酒后乱言。
程知勿从来没忘记过。
姜父姜母在看到程知勿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两位老人并着肩，仅仅滞涩了不到半秒，姜父便开口，笑着说道：“小程啊，你也在这里。”
程知勿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迎接自己的竟然不是责骂，甚至与责骂毫不沾边。
相反，这语气是程知勿熟悉的，那关照晚辈的语气，姜父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气度，这源于他从事了几十年的报社工作，这气度让程知勿感到心安。
可两位老人表现得越关心自己，程知勿就越发内疚。
“我……”他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已经耗尽了所有勇气。
姜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轻声说道：“没事的，小程，人各有命，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有那么一瞬间，程知勿想哭。
他站的地方是背光的，在阴影中，没人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郁画青离得远，姜父姜母也已走向了葡萄架下的烟鬼，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们互相打着招呼。烟鬼大声叱骂自己两位徒弟干的好事，姜父姜母连连劝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收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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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骂一句，程知勿的心就抽一下，他不生气，相反，这样他还好受一些。
“这俩小兔崽子，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们，你们放心。”烟鬼最后结尾说道。
“没关系的，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你敢说咱仨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傻事？还记得那次在湘江中下游的时候……”
“别别别，老姜，你他妈的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厚道。”烟鬼小心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程知勿和郁画青，他可不想在徒弟面前丢脸。
“不说，不说。”姜父笑了笑，与老友见面的喜悦让他难得露出了笑容，一旁的姜母也是一样，她的话不多，但身旁却始终萦绕着舒缓的气氛。
三人聊了一会儿后，姜父从怀里拿出一张淡蓝色的金属卡片来。
“时间差不多了，再聊就要耽误事儿了，这是通行卡，能顺利通过里面的每一个岗哨，一直走到珀尔修斯面前，和那颗陨星零距离接触。”姜父把那张卡递给了烟鬼。
“可靠么？”烟鬼相信老友，但出于万一的考虑，还是问了一句。
“通行卡是真的，不是伪造的东西。要不是我人脉广泛，还真搞不来这张卡。”
听姜父这么说，烟鬼也就放心了，他是知道老姜的能耐的，年轻的时候三人便一起搞过不少大事，老姜在团队里一直都是最可靠的那个人，大事小情交给他准没错。
塔读@ “姜啊，还是老的辣。”烟鬼说着，咂了一口烟，笑了起来。
三人对视着，都笑了起来。
……
十来分钟后，程知勿和烟鬼站在江岸，他们眼前便是天文所的隔离带，这里和珀尔修斯坠落那天一样，没有增设任何围墙，甚至连明面上的摄像头都没有安一个，保留了原汁原味，让外界完全不会怀疑珀尔修斯还放在这里。
烟鬼咂了一口烟，“小子，那三张名片你都带了吧？”
程知勿一愣，脑筋一转才反应过来烟鬼说的是什么东西，回答道：“带是带了，但你打算干什么？”
“这你就甭管了，那是我安排小七去做的事。”
说完，烟鬼便踏脚超天文所里走去，程知勿也跟上。
这里外面的人不多，大多数研究人员都聚在那唯一的一栋建筑里，吃住都在里面，根本没有出门的兴趣，何况现在还是夜晚。沿途的岗哨不多，大部分都只需要刷卡便可通行，仅有的两条巡逻路线上还都被支开了，没有人拦下程知勿和烟鬼，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了那栋建筑中。
按照提供的信息，珀尔修斯被存放于这里的地下三层，有严密的隔离措施使它不至于对科研人员造成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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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他们竟然偷偷摸摸在这里挖出了地下三层。”程知勿小声嘀咕着，珀尔修斯坠落那天这里都还在做最后的施工，他可是亲眼看着了。
“是你你也得费尽心思把东西藏起来。”烟鬼说
确实。程知勿深以为然，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是妖怪需要学会藏起来的道理，人类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