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还是诞生了。”程知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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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没有做声，好像也在思考这个困扰了所有哲学家很久很久的问题：我从哪里来？
而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有着格外沉重的分量。
虽然老张在程知勿眼中变得越发古怪，但起码他心头的疑虑勉强打消了一些，老张并不是一个深藏不露、两面三刀的人，这个老头只不过是有些精神分裂，而他分裂出来的那个人格恰巧有些变态罢了。
程知勿没有怀疑老张是不是在骗自己，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编造精神分裂的故事来骗自己，对老张来说基本上是没有好处的。
沉吟了片刻后，程知勿开口道：“我接受这个解释，但我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放心，我，或者说他，没有别的秘密瞒着你了。”老张见程知勿不打算继续追究，也松了口气，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其实，他也不算骗了你，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不知者无罪，你就当没有这一次吧，算我欠你的。”
“他不知道？”程知勿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那你们怎么去看的医生？”
“我偷偷去的。”
程知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请你不要告诉他关于我的事，让他好好过完这辈子，不要多操心太多没有结果的事情吧，就当是为这个老头子做点善事。”站在程知勿眼前的那个人，他不能被称之为老张了，他有完全独立的思想，能区分自己和这副身躯主人的不同，甚至能将两人看做有关但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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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这下知道什么叫“算我欠你的”了，原来是指这件事。
“在不影响我的生活的前提下，我可以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程知勿点头，“但如果你的存在让我感到危险，那……”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甚至有一丝威胁的味道，刚刚经历过一场波折的神经只能拼凑出这样的语气来，程知勿暂时没办法好好说话。
老张倒是不在意程知勿那一股居高临下的态度，人在屋檐下嘛，不得不低头。
他已经在这副身躯里低了一辈子头了，不在乎这点。
“你什么情况下会出现，一般会待多久？我要怎样区分你和他？这很重要，牵涉到我是否能百分百保密。”程知勿问。
“一般来说，当他身边发生需要我来处理的事的时候，我就会取代他，直到事情解决完毕，他才会慢慢醒过来，那时候我会主动沉睡，而他将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区分我和他，我们定一个暗号如何？”
“可以，就用今天的日期作为暗号吧，七月十五日，一人报出月份，一人报出日期，就算是对上了。”
老张摇摇头：“不妥，你如果好几次莫名其妙对着他喊七月，他肯定会觉得有古怪。”
“那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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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用语就好，比如吃了吗？”
“那我或者你回答……？”
“刚从厕所出来，嗝。”
程知勿：“……？”最后那一声嗝是认真的吗？
老张不打算给他反驳的时间，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说：“我要回去了，他再过几分钟就会醒过来，我得躺在床上才能让他不怀疑。”
“等等！”程知勿朝他伸出了手，“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老人的脚步顿了顿，随后继续往楼下走去，一点点消失在了楼梯口，像是被看不见的深渊吞噬了进去，好在他留下了一句话：“我就是老张，不需要别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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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如老张的第二人格所说，老张果然没有任何察觉，只是对自己在床上醒来茫然了一会儿，然后就又接着去种自己的地了，种完地，他就跑来程知勿跟前贩剑，嘻嘻哈哈的样子让程知勿完全无法将他与第二人格联系起来。
这会儿程知勿也知道为啥老张的第二人格要在尸体上压景观石了，就是为了防止老张去翻那里的地，这样压上之后就能杜绝这种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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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第二人格的出现让程知勿连续几天都有些过度敏感，时不时就要问老张一句“吃了么”。
好在他没有哪次听到过那个让人毫无食欲的答案。
抛开这些，当程知勿认真去审视这次刺杀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漩涡中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这个位置算不上多靠近中心，但却是最容易引人注目的，最容易被当做杀鸡儆猴中的“鸡”的。
他把刺杀的事情告诉了杨研，既然自己遇到了这种事，那其他人多半也被纳入了刺杀名单里，只是优先级的区别而已。
没想到最想干掉二队的不是猎妖人，而是妖怪自己。
这事实在有些讽刺，但也将妖怪内部压抑已久的矛盾暴露无疑，程知勿毫不怀疑，在自己沉睡的这十年间，妖理会一点都没有试着缓和这种矛盾，反而使其越发激化。
从对swmc大厦发起的恐怖袭击，到应龙先生，再到上门的刺客，还有那最渺无踪迹的蒋明光，这些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人和事无一不在对妖理会发出无声的警告。
内忧外患啊，一点就爆。
好在妖理会目前仍然能够稳稳地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任由下面那些不成气候的家伙们从这里闹到那里，不至于自乱阵脚，让三清道场有了可乘之机。而这一切，程知勿猜想，都归功于那几乎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妖理会创始人：北极星。
虽然程知勿不喜欢他，甚至仇恨他，但不得不承认，北极星是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家伙，也只有北极星能够率领妖理会在三清道场面前真正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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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妖理会的总部这么些年从未被三清道场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swmc大厦就那么招摇地立在那里，和其他地区的妖理会不同，他们可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建立总部，只有西南地区妖理会，独此一例。
为什么三清道场或者说猎妖人从来不对这里直接动手？
答案是北极星。
程知勿在明白了凤凰木事件的真相之后，会经常想到报仇这个词，但北极星的实力深不可测，也许他是修行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也许他甚至亲历过古山海的变革，也许连神明都要忌惮他三分，报仇？遥不可及。
这些事都在程知勿的脑子里纠缠着、纠缠着，成了一团乱麻。
这天，挂在墙上的山水画泛起了波纹，这是有人借助万界通道穿梭的表现，程知勿敏锐地从柜台后站了起来。三清界里知道自己这边地址和通行口令的只有郁画青和烟鬼，这会儿来的……会是谁？
下一秒，两个模糊的身影从山水画中缓缓走出，转眼便凝实了面孔。
郁画青和烟鬼都来了！
在看到烟鬼的那一刻，程知勿竟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将烟鬼视作一位值得依靠的长辈了，虽然两人相交不深，但是师徒情谊在那里，这份情谊便是最好的保障。
“老头，你可算回来了。”程知勿乐呵地迎了上去，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了心里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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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鬼吹胡子瞪眼，“奶奶的，你就这样尊师重道是吧？”
他倒也懒得跟程知勿一般见识，骂骂咧咧两句也就算了，这次来毕竟是有正事，不是来跟程知勿拌嘴的。
“小七跟我说，你们谈了一笔交易。”烟鬼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扫，但看谁都不怎么和善，“简直乱来！珀尔修斯是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你们就敢这样自作主张地打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