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一开,满室的馥郁醇香。
“是酒?好酒!”庄老鼻子一耸一耸,如偷食的老鼠,苟着背到处闻。
老眼一转,闻得酒香正是从一壶嫩绿瓷瓶散发。
一阵风刮过。
前一刻还是蹒跚老者,一摇一晃,顷刻间如二八少年手脚极其敏捷地冲到桌旁,端起酒杯举杯下肚。
“啧!啊!”
庄老嘴一瘪,眼瞪大,犹如便秘。
跟来的庄家人,都知自己家老祖宗嗜酒如命。
见他一惊一乍,表情僵住,难道这美酒徒有其表,实则难以下咽?
然后大家默契地退后几步,老祖宗有个坏毛病,碰到极其恶劣的差酒,一准会发飙扔东西,不拘扔到谁身上,你就自认倒霉。
付七七瞅着庄家一众人怪异的行径,纳闷。
实则,庄老如坠云雾,毛孔炸开,灵魂升华,整个人轻飘飘的。
突的,就见他一声怒吼。
“猫尿!老头子我以前喝的都是猫尿!”
庄家人:……
老爷子一套一套的,要把人吓出病来。
“庄爷爷喜欢我这酒?今日管够!”
付七七哈哈哈大笑着,上前扶庄老入桌,她也不离开,无甚其它人,她带着项慈和茶颜直接入了男席。
付七七灵魂属末世,历经文明社会后的末世,骨子刻的是自由和不羁。
男席、女席,她不讲这个理儿。
一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庄家各家家长,直接让南辕、曲叔、雷惊虎等人坐陪。
则庄家小辈与希雨、邝小波聊的嬉闹不止。
旁边女席院,先入席的是庄家的各位夫人。
她们一来就打听清楚了,付姑娘与其几位伯娘和婶婶都是农家妇人,地里刨食的。大家带着轻谩讥讽,挑三拣四。
最后,她们干脆自己人凑一堆闲聊,也没理会主人家。
让曲婶和邝伯娘燥的慌。
不一会儿,其中一位庄家夫人捏着帕巾,不耐道。
“开席吧,用过膳,还得回院子里收拾,这鬼地方到处是灰啊、土啊。”
曲婶和邝伯娘:……
“倒是我来晚了。”
忽传一道清丽嗓声,犹如清风抚面般细声轻雨。
从门口走进来一名身袭紫衣配银丝边纹宽袖的妇人,点尘不染、步摇未动,翩然款步而来。
一众庄家夫人愣神,疑惑。
这是谁?
衣裳是流光锦、银丝钱?
头饰竟然是一整套绿宝石!好像……还是宫造的?
哎哟,好一个端庄娴雅,身段婉约的贵夫人。
主位空了一个,大家以为是留给付姑娘,但就见这位贵夫人坐了过去。
贵夫人正是温夫人。
她向众人颔首后,落于主位,浅笑道:
“我夫家姓温,七七是我侄女,劳大家看中,前来助一臂之力。今日设宴,略备甜酒,望各房夫人,尽兴。”
庄家昔日虽为样式房京官,可合族流放已有五年,许久未曾见过富贵雅致如公侯夫人一般盛装打扮的女子。
“温夫人您客气了,是我等来早了。”
“我家妮子说还没有见过付姑娘家新盖的院子,早早就拖着我过来了。”
“不急不急,我正跟曲夫人、邝夫人请教冬日栽种青菜。”
席间各家夫人均巧笑嫣然,好不和谐。
仿佛刚刚百般嫌弃、轻谩嘲讽都不曾出现过。
被点到名的曲婶与邝伯娘扯嘴一笑,原来变色龙长这般。
男席。
“大侄女啊,你是不知道,你半月前来我马岭坡时,我小老儿就想拎着包袱跟来。都怪我大孙子,死活拉着我老腿,不让走,才拖了进程。”
庄老摇晃着清如冽泉的五十六度茅台白酒,砸巴下嘴,回味片刻,才咽下,这已经是他喝的第八杯,还是第十杯?
一旁的庄朋义立得像个酒童,他是没眼看。
这才几杯酒下肚,付姑娘,已经成了大侄女。
那他喊什么呀?喊付姑姑?
而且!我何时拉过您老人家大腿!
七七上前敬了一杯酒:
“眼下来正好,我又修改了图纸,我扩大三倍地基建邬堡,建完邬堡,我要改造码头为贸易港口。全是建房的大事。”
庄老打了个酒嗝:“大事好,交给我……我大孙子,我大孙子有我年轻时风采,对高屋建瓴甚多奇思妙想。”
付七七瞄了一眼站得板正,面无表情的庄朋义,瞧着是个干活靠谱的:“行!我正缺副手,就他了。”
庄朋义:……
当我是个死人。
付七七又扫了下面一群生龙活虎的庄家子弟,微眯了眯眼,“庄爷爷,你家子孙们,可会识字写字?”
“大侄女,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家虽是匠人出身,但也是儒匠,代代有人中举入官。那个孙鬼头敢不好好学,我拿鞭子抽他。”
庄老拔高了声音,傲娇道。
实在太大声,众孙子们一顿,屁股一紧,望着主位。
付七七眼神一晃,眉梢都带着笑意,读书好呀,全是好白菜……就差猪来拱。
“行,你家孙子们我全收了……都收了……”
“给,全给。”
收什么?给什么?
就这么三言两语卖了?
庄朋义默默地把酒壶放下,他是没眼听了,转身就瞧见茶颜嬉皮笑脸的过来敬酒。
庄朋义冷哼一声,说教道:“女子没个女子样!”
茶颜莫名其妙被白一眼,美目一瞪,记下了。
“得性!”
而付七七收了一堆的人,都是好用的人,人虽迷糊中,但是还不忘记表达谢意。
“庄爷爷爱喝酒,我送你两壶,这可是我珍藏版的百年老窖,绝对是大玄的独一份。”
推去两瓷瓶装好的茅台酒。
“却之不恭,哪能吃吃喝喝还往回搂。”庄头嘴里说着客套话,可迷离的老眼就没离开过两瓶酒,刚推到他桌前,他立马扒拉到胸前。
大儿子说帮他收起来,不,谁说也不好使,就裹在大腿上。
然后,一老一少,酒杯一碰,一饮而尽。
当越君玹归来,就看到七七不胜酒力,双腮坨红,支着下颌。
一阵风袭来,付七七,人就不见了。
庄老半眼着眼,还拿起酒杯对着虚空晃,“大侄女,我们再来,来,干一杯……”
…………
越君玹抱着七七,径直往院子走,眼眸如渊似海,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偶尔时不时瞟一下怀中的人儿,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神还有点涣散的样儿,脸更黑了。
只是怀中的七七,不觉危险来袭,小嘴嘟哝道:
“咦,好多个苍大哥,一个、二个、三个……”
玉葱似的小指在越君玹下颌,边数边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