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秦言醒的很早。
稍微洗漱一下,直奔苏允儿的房间前。
怕苏允儿在睡觉,秦言犹豫了一下,没敲门,正准备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门自己开了。
不过出来的不是苏允儿,而是阿兰。
两人对视了一下,秦言听到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让。”
秦言本能的退了半步,脚还没有落地,他又把脚挪了回去:“你来这是…”
“送资料。”
阿兰的回答很简洁。
不等秦言做反应,屋里又传出声音:“秦言吗?进来吧。”
阿兰听到这句话,轻轻扯住秦言的衣领,一个潇洒的反身,将秦言拉到了屋里。
松开秦言衣领,阿兰说:“小姐,我先走了。”
“去吧。”
话音刚落,阿兰轻轻低头,退出屋子,顺便带上门。
秦言此时视线才稳定下来,看到苏允儿坐在自己桌前,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你昨晚没睡?”
秦言整理着被阿兰揪的有些凌乱的衣服,抬头问。
“睡了会儿。”
苏允儿转过头,除了眼神有点不精神,其他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她没睡好。
“聂清瑶这人的背景确实不简单,你看看吧。”
苏允儿起身,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秦言。
拿过资料,秦言到沙发坐着,仔细翻看起来。
这一看,真是吓了一跳。
这聂清瑶的背景何止是不简单,简直就是离谱。
聂清瑶父系这一边,基本上都是高层大佬。
全家只有她大伯一人在做生意,是国内最大百货公司,达百力百货的执行董事。
聂清瑶母亲那边也不简单。
总之,聂清瑶的家世是绝对的顶配,拿来拍电影,写小说,都是大佬级别。
最为恐怖的是,聂清瑶的背景不是职位就可以概括的,是一个庞大的派系,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影响力不可估量。
看完手里的资料,秦言半天说不出话。
之前盲人摸象,倒也没觉得聂清瑶有多特别,只是模模糊糊的她背景不简单。
现在彻底看清她背后的大象,真有点震撼。
这么看来,聂清瑶的一系列行为还真不算夸张,秦言估摸着自己要是有这背景,绝对比她还要嚣张一百倍。
默默地收起材料,苏允儿的声音传来:“看完了吗?”
“嗯。”
秦言点点头,侧过身,见苏允儿靠在墙边,稍微缓了口气说:“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想办法。”
看完聂清瑶的背景,秦言不想再让苏允儿掺和进来。
在秦言看来,苏允儿背景很猛,但主要影响力在商圈,也不好直接去捅这个马蜂窝。
人家那边要是好说话还行,要是护犊子,怕是要惹一身麻烦。
“你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苏允儿咬了下指甲,“这事是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解决不了。
越是身居高位,行事越谨慎。
她父母虽然能给她一些庇护,但不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他们这种人可是很爱惜羽毛的。”
秦言忍不住多看了苏允儿两眼,“你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苏允儿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生长在豪门大院,苏允儿很清楚里边有多么的冷漠,子女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工具。
如果妨碍利益,随时都可以舍弃。
秦言从苏允儿的脸上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你有什么打算?”
秦言问。
这本来就是他的事,自然不能让苏允儿一个人去烦心。
“博雅中学的股东,不是只有聂清瑶大伯,还有另外几个人,我准备先找他们谈一谈。
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学生的内部矛盾,既然学校的老师们不好管,那就从他们的高层开刀。
如果运气好,她大伯是个好说话的人,根本就不用惊动聂清瑶的父母。”
苏允儿的思路很清晰,学校内部的事情,就从内部解决,只要不牵扯外边,聂清瑶跟普通学生差不多。
秦言稍微思索了一下,认为这个方法可以试试。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
“今天……你有空吗,不上班?”苏允儿问。
她是部长,上班晚一些,或者是跑半天不会有人管,秦言只是个助理,肯定不能像她一样自由。
“有空。”
秦言经常请假不在,徐冰冰已经完全习惯了,现在请假,不用打电话,只要发个表情,徐冰冰就知道他要干嘛。
别看徐冰冰每次见面都说他,实际上很宽松,基本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兰已经帮我约好了,等一会儿,九点我们出发。”
苏允儿斜了秦言一眼:“你要没其他事就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秦言耸耸肩,大步走出去。
到九点,两人坐上阿兰的车,往博雅中学的方向赶。
阿兰开车很快,但也很稳,明明开的飞快,但是没让人有任何摇晃或者急刹的感觉,车技出神入化。
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阿兰把车挺稳,秦言跟苏允儿下车。
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家矗立在湖边的饭店,建筑风格仿古,有股子亭台楼阁的既视感。
饭店没有招牌,旁边的湖面上浮着两三艘画舫。
“小姐,这边。”
阿兰从车上下来,引着苏允儿他们往饭店走,但不是正门,是侧面的一个小门。
秦言有点纳闷,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走正门?”
阿兰脚步不停:“这店的讲究,正门只有周一开。”
“这是什么讲究?”
秦言不解。
“迎财运。”
阿兰说。
“这些老一辈的总有点稀奇古怪的说法。”苏允儿补充道。
国外的学习经历让苏允儿对这些迷信的说法嗤之以鼻。
饭店共五层,秦言他们一直走到顶层,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入目的是一个宽阔的大平台,可以直接望见楼外平静的湖面,以及远处博雅中学的部分教学楼。
杨柳依依,绿墙白堤。
好似一副水墨画。
顶层有三个包间,两个在平台左侧,一个在平台右侧。
左侧的两个稍微小一些,右侧的包间面积很大,视野更好。
秦言他们所在的就是右侧大包间。
秦言望着窗外,阵阵清风拂过发梢,“怪不得古人都喜欢上酒楼,这感觉确实很好。”
苏允儿看向秦言,像是在看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少见多怪。”
秦言笑了笑,没在意:
“他们人呢,什么时候到。”
阿兰看了眼手表:“马上。”
“有些人住的远,开车需要一会儿。”
这是阿兰今天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等待的时间不算无聊,除了楼外风景,还可以欣赏一下美色。
苏允儿今天用白色的发带绑了马尾辫,一袭素色连衣裙,风起,白色发带迎风飘动,仙气满满。
阿兰和以往一样,一身黑西装,戴着个大墨镜,遮的很严实。
不过凭借以前的记忆,秦言能脑补出阿兰的眉眼,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二十分钟之后,博雅的股东们才陆续赶到。
首先进来的是一个脸颊发红的中年男人,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他上来就很客气的跟阿兰,苏允儿打招呼,姿态摆的很低。
从阿兰的口里得知,这人叫汪连增,是博雅中学的三号股东,目前在一家上市企业当老总。
随后又有两人赶到。
一个戴着白手套,像竹竿一样又高又瘦的男人,留着两撇山羊胡,笑起来跟扑克牌里的j类似。
他跟汪连增一样,进来就把姿态放的很低,但他说话总给人一种很不正经的感觉,像老流氓。
最后到的一个是穿着咖啡色外套的女人,四十岁上下,保养的还不错,脸上没什么皱纹,头发留短,一举一动都有上位者的压迫感。
她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把姿态放低的人,见到苏允儿,只是简单的点头示意。
反倒是前边来的两股东俱是站起来迎接她,三人的地位可见一斑。
经过阿兰的介绍,秦言得知老流氓样的男人叫白亮,目前经营着几家艺术类的学校,是博雅中学里的四号股东。
最后进来的女人名叫吴双鱼,她来头还是比较大的,旗下的集团涉及多行业,家大业大,是沪市女富豪榜上的第二位。
家世也不容小觑,背后有不小能量,目前离异,她手里攥着博雅中学的大额股份,虽说股份排在第二,但实际股份数不比聂清瑶大伯少太多,两人话语权相差不大。
几人落座,一位身段轻巧,腰细腿长摸服务员进来上茶。
他们这冲茶很特别,女服务员提着一个壶嘴超长的水壶,像耍杂技一样转来扭曲,如轻盈的蝴蝶在客人身旁飘过。
滚烫的水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杯中,将将好没过茶叶。
如果用量尺去量,可以发现几个水杯中的水高度几乎没有偏差。
秦言看的有点心惊肉跳,生怕这服务员失手,把滚烫的热水冲到人身上,但事实上,人家稳的可怕。
除了秦言,在座的其他人表情都很淡定。
秦言赶忙调整,收起心底的惊讶,融入气氛。
“三位,我这次的来意阿兰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
服务员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苏允儿开口。
三个人轻轻点头,汪连增率先表明态度:“苏小姐,学校我平常不怎么去,但是非对错一定要分清,我们博雅标榜的就是严格公正,自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判别一个学生是否该受罚,不是看她的家世,而是看对错。
我目前还不清楚事情的具体过程,等我们回去事情经过捋一遍,如果元芳同学确实是被冤枉,被逼休学,我们一定会纠正错误,公正处理,凡是在这个事件中尸位素餐的人全部清除,一个不留。”
秦言听的有点想笑。
这个汪连增的意思,总结下来就是我们错了,小芳可以回学校,那些不作为或者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老师我们全部开除。
听起来好像还挺公正,挺正义的,但细琢磨一下,就能发现他根本没提到聂清瑶,只是给她找了一帮替罪羊,那些不想惹事的老师们都倒了大霉,成了被丢弃的棋子。
另两位股东,白亮和吴双鱼没说话,默认了汪连增的发言,是完全站一边的。
恐怕三个股东来之前已经私下通过气了。
不用秦言提醒,苏允儿自然是能听出这段发言里的猫腻,她坐正了一些,眼睛微眯的看着汪连增:“汪总好像忘了一个人吧?”
汪连增立即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好像刚刚想起一样:“看我这记性,苏小姐,如果聂清瑶确实有仗势欺人的行为,联合老师排挤元芳同学,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不过嘛…学生们年纪毕竟还小,总归有不懂事的时候,犯错是难免的,但老师们都是有自我判断能力的成年人,他们发现学生犯错,不但不制止,还任其犯错,纵容学生在学校胡搞,弄得乌烟瘴气,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如果他们能早点处理,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在这件事里,他们绝对得负主要责任。”
汪连增说的义正言辞,恨不得当场就把涉事老师全部开除。
秦言冷眼旁观,只觉得一阵心寒和恶心。
这些人找替罪羊,甩锅还真是一等一的好手。
那些老师不作为虽然可恶,但也能理解,毕竟事关饭碗,身不由己。
而聂清瑶这个主犯,反倒可以成了能够被原谅的人。
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倒转阴阳,真是好本事。
“哦,要这么说,汪总也要负责任吧,你身为博雅中学的股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点都没有耳闻。
难道不是尸位素餐,领导不力?”
苏允儿语气很冷,银色的耳链轻轻摇晃。
秦言听到咽吐沫的声音,对面的汪连增虽然表情控制的很好,但不停往外冒的冷汗和一些小动作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底有点慌。
“苏小姐,你这么说就有点太过于牵强了,要按你的逻辑,这事zf的人是不是也得负责?
他们也没做好监管工作。
再往上找,您不得找到天上的玉皇大帝?
咱们就事论事,不要人身攻击嘛。”白亮摸着自己两撇小胡子,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