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李世民声音继续响起。
“至于说太子私自出兵,完全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在出征前,朕便给了太子一封密旨,告知他可便宜行事。”
“但朕没想到,太子他为了征讨党项可以更加顺利,竟然做出了如此选择。”
“在数万敌军面前,仅率领千余身无防器的探马,要死守甬道两日。”
“但朕更没想到的是,还有人会在后方参上一本。”
说到最后,李世民声音明显狠厉了下来。
他扫了眼目瞪口呆的李义府,想怪罪却并无借口,只是十分冷淡道:
“尔,可以离开了。”
这一连串变故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众臣从惊讶到恍然,只觉风云变幻无穷。
这时,坐在李世民身旁的李渊突然哀嚎出声:“吾的乖孙儿啊。”
“太上皇......”李世民靠得太近被吓了一跳,连忙喊道。
“你别叫吾。”
李渊肉眼泛红,大怒道:“你怎么让乖孙儿上战场呢,那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李世民无语道:“我当然知道啊,这不是为了锻炼锻炼他嘛。”
“锻炼他?”
李渊不依不饶,道:“你这是让他去送死,还给个什么便宜行事,那死守甬道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说完,李渊竟直接翻身往矮榻上一躺,大哭大闹起来。
他是真的伤心了。
虽然乖孙儿时常不当人,但他那满满孝心,当真是做梦都能梦到。
眼下乖孙儿深陷危险,让李渊着实难以接受。
一番老顽童似的撒泼打滚,让大殿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众臣只能把脑袋低到裤裆,看也不敢看一眼。
太上皇年龄大了可以不在意任何是非,他们可不行。
而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呼喊。
“启禀陛下,党项急报。”
“启禀陛下,党项急报。”
“启禀陛下,党项急报。”
声音以一种极为明显的速度靠近着,到最后时人已至甘露殿门外。
“嗯,快叫进来。”李渊止住哭声腾的起身,扒拉着李世民说道。
“是是是,这就叫。”李世民悄悄撤出李渊的攻击范围,微微整理衣衫后道:“宣他进来。”
很快,内侍迈步而入,呈上写着‘马上飞递’字样的信件。
这......又是一封八百里加急。
看见这几个字,李世民脑袋突突起来。
这么急切,该不会是什么太大的事儿吧......?
太子他,为国捐躯啦?
看着李世民迟迟不打开信封,李渊急头白脸道:“撕开啊,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了。”
撕开。
我怕你承受不住啊。
李世民犹豫半晌,道:“太上皇今日可有些乏了,要不......”
这句话让李渊心头蒙上一阵阴影,眼眶又红了:“我不,我就要现在看。”
两代皇帝对话中隐藏的信息,让众多大臣变了脸色。
局势,当真如此不堪?
不少人甚至提前在心中组织起劝慰的话来,只等陛下们受不住的那一刻道出。
而李世民见李渊态度强硬,只得息了支开他的念头,转头撕开信件平摊于书案。
——党项急报:
太子殿下计破党项,拓跋赤辞率国臣服。
李世民:???
李渊:???
俩人同时捏住信封一角,将其翻了一面,但......啥也没有。
没有第二页,也没有多余的话,就这么孤零零的一句?
这急报,是认真的?
李渊、李世民俩人沉默了,心头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只是这俩人的沉默落在众多大臣眼中,那其中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几乎就在下一刻,大殿四处陆陆续续传出泣声。
随后,越来越大。
“呜呜呜,殿下啊,臣呜呜呜。”
“殿下不容易啊,呜呜,党项该死。”
“殿下一心为国,乃天下楷模,某必将供于家中,日日膜拜。”
“呼,臣请旨,赴党项,不破其城,誓不归家。”
“对,某也去,不破其城,誓不归家。”
“我等同去,不破其城,誓不归家。”
片刻后,甘露殿中只回荡着这八个字大字。
这时,李渊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群情激奋,争先恐后要讨伐党项的众人,又扭头看了看尴尬无比的李世民......
他,拍了拍屁股,双脚麻溜儿的插进拖鞋,晃晃悠悠的出了甘露殿。
戏耍群臣?
对不起,这个锅太上皇不背。
李渊走得干脆,让李世民坐了蜡,犹犹豫豫半晌,让来福把急报向下传阅,自己则闷着头盯着书案。
长孙无忌:“不破其城,誓不归家。”
来福:“大司空,先瞅瞅?”
长孙无忌:“嗯。”
接过片刻,闭口不言,颤抖的讲信传给房玄龄。
房玄龄接过一看,腮帮子顿时鼓起,又沉默的传给温彦博。
而后,魏征、唐俭、尉迟恭、程咬金等重臣一一接过。
短短片刻时间,众多大臣都被上了生动的一课。
沉默是金。
良久之后,群臣之首长孙无忌率先开口,疑惑道:“陛下可知党项一战具体情况?”
“不知。”李世民摇摇头,郁闷道:“李靖一共就传书两封,第一封还详细的说明了太子率两千探马死守甬道,他派兵支援。第二封就是这。”
房玄龄惊疑:“该不会是李总管也不知情吧?”
“不能够,作为名将,啥战局看一眼就明白了。”尉迟恭闻言连连摇头,对李靖信心十足。
房玄龄反驳道:“那不知尉迟将军听闻这两封信,可能分析出具体情况来?”
尉迟恭瞬间傻眼,才发现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就在殿内众臣满脸茫然之时,殿外又传来内侍呼喊。
“启禀陛下,党项急报。”
“启禀陛下,党项急报。”
...
一连串的呼喊连节奏都不曾变化,第三声落下时人已至门外。
“哈,我就说李总管怎么会传递这样的急报,原来是落在了后方。”
“就是,也不知信使怎么传的话,竟然还漏掉了一封。”
“看来咱们能知晓前线到底发生何事了。”
众臣喜悦之色甚浓,连李世民也暂时忘却了李义府带来的不满,转而笑道:“快,宣进来。”
内侍再次迈步进殿,递上信件。
李世民打开一瞧,顿时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