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殷皇宫,
靠近芙蕖池的宫檐下,几个宫女说着话,叹气道,“华翎公主没回来之前,咱们公主才是最受宠的,连陛下都比不上呢。”
谁都知道太后与陛下关系不睦,早年还被宫人听见屡屡有争执,这些年来也显得十分冷淡。外人都在传是因为太后不肯还政,所以比起会与她争权夺利的长子,太后更为疼爱幼女永思,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公主尊贵,岂是我们能妄议的,要是被人听见了,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其中挑起这话得宫女眼珠子一转,显得有些不安分,“我才不是妄议呢,我只是为殿下不平。”
“你没瞧见,华翎公主一回来,这些日子,旁人对咱们公主的态度都变了。”那名叫雪雀的宫女说话都带着酸意。
天子势弱,太后摄政,都知道北殷谁在掌握大权。许多想讨好殷太后或是怕受责罚想求情的,就会寻到永思公主这里来。连带着永思公主身边的宫人都要高人一等。
现在眼看着太后似乎更加重视宠爱回宫的华翎公主,连小女儿永思都冷落在一旁了。
其他宫女听了她的话,也心有戚戚,服侍的主子得宠,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日子也过得好些,何况永思公主『性』情温软,待仆下也从不苛责,能够在她身边当差也是门好差事。
忽然一声,“殿下。”宫女们脸『色』煞白,齐齐跪了下来,担心方才的话被永思公主听见了。
永思明丽娇艳的小脸皱着眉头,“雪雀,你这话不要再说了,我听了也就不高兴罚你几顿,要是被母后听见,你的小命可就没了,母后下令,我也为你求不了情。”
永思虽然得宠,但并没有养成骄纵之气,对殷太后的『性』格也有些了解,对待宫人她是过于宽和了些,但却不会为了旁人同母后闹,违背母后的命令。
那宫女一慌,眼泪立刻楚楚可怜地落了下来,“公主恕罪,是奴婢说错了话。”
永思心一软,只打算再教训几句,却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过去在这皇宫里能唤她名字的只有母后和皇兄,现在又多了一人。
永思转过身去,见到来人,眉眼带上笑意,“皇姐。”
“我去毓宁宫里找了你几回,你都不在。”永思流『露』出一丝委屈来,
原以为皇姐身子康健后回到皇宫,常常能相见,还想着与久未逢面的皇姐多相处,却一连扑空了好几次,询问宫人只说皇姐出宫了。穆永思不明白,皇姐怎么也跟母后似的忙得不见人影。
萧函没有回答永思的话,低眉浅笑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萧函淡淡瞥了一眼跪在青石阶上方才还可怜兮兮,现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宫女。永思『性』子还是软了些,没有说她是为何被罚的,否则传出了宫,殷太后也不会留她的命。
等到与永思分别后,萧函脸上的笑意淡去,平静道,“查查那个叫雪雀的侍女。”
“是。”阿蝉低声道。
许是她统领暗探时间久了,见谁都有几分怀疑。不过还是查一下比较好。
殷太后既然继续让她执掌暗卫营,萧函也不客气,开始发展在北殷国内的暗卫营势力。
北殷暗卫营本是属于皇室的一股精锐。不仅可以向敌国刺探情报,同时也监视朝野动向,保护皇室安全。
在大兴帝京由萧函统领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可以说北殷国内的才是大本营。这些时日,永思找不到她,也是因为萧函一直待在暗卫营,重新整顿了一下,又安排了各种任务训练下去。
北殷暗卫营里的人虽没怎么见过她的面,却没有一个不听从她命令的。
穆华翎在大兴搅风搅雨的事情,虽还未传到国内,对朝野上下也是保密,但暗卫营不会不知道,更知道收回云朔的大计谋划至少一半是华翎公主之功。
萧函从大兴撤退也带回了上千暗探,无论是云朔战败,还是她在帝京搞出那样大的动静,大兴现在少不了一段时日的大清洗,这些暗探都为计划尽心尽力,付出甚多。萧函也舍不得将他们置身于险境,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继续潜伏。反正计划已然结束,针对大兴的刺探情报可以暂缓一段时日。
暗卫营已归萧函统领,殷太后也对她十分信任,没有任何『插』手干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许多被她带回来的暗探,重归暗卫营。而部分能力特别出众,功绩显着的暗探,比如文曲,廉贞,破军他们,萧函则为他们请封官职,殷太后也没有不应的,也很认可他们立下的功劳。
适应一段时日后,萧函在了解北殷形势的同时,差不多也掌控了整个全新的暗卫营。
自从先帝猝然驾崩后,幼帝登基,北殷的一切日常政务都由殷太后独立裁决。若有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她便召集大臣共商,最后综合各方意见再做出决定。
在殷太后的努力下,北殷局势平稳,军事日渐强盛,政局经济也步入正轨,还顺利夺回了被大兴占据的云朔十三州。
外界都传言北殷摄政太后专制,野心勃勃。但以萧函来看,殷太后并不是个权欲很重的人,她对于自己的家族她也没有过多的优待,还喜欢拔擢人才,不限于出身年龄,且真正关心国家民生疾苦。
而她的种种举措,铁血手腕,也触及了北殷贵族朝臣的利益,加上殷太后行事风格也十分强硬,屡用重刑,引来不少反对声。这些也都化为了推动还政于天子的势力。
事实上,剧情里北殷走向衰落且被燕殊和秦葭吞并,与它本就内忧外患,矛盾重重离不开关系。殷太后若不能一直掌握大权,压制住底下的人,那么矛盾情绪就会一并弹压反噬。
其实现在看来,她那位皇兄的态度就很模糊不清,任由着太后摄政,自己既不早朝不议政,也任由朝野议论纷纷,也不去管。穆颐似乎这些年与太后有些芥蒂,连懵懂无知的永思都感觉到了一些。
萧函将母后给她的密折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殷太后对她信任不已,国家大事,军情机密没有瞒她的,而她最近就隐隐透『露』出想要变法改革的意思。即便没有明说,但萧函立刻猜出了她的意思。
想起在议政殿两人独处时的对话。
殷太后意气风发道,“我北殷不变法,如何能强国,如何能一统天下?”
殷太后这般进取,倒是萧函没有想到的,这才刚收回云朔,解除大兴对北殷的掣肘,就放眼天下了。原身那些国家大业的想法果然是殷太后自小灌输的。
萧函试探道,“母后的想法,可有与皇兄提过。”
“你皇兄『性』子太过仁厚柔弱,如何能担得起这些。”殷太后目『露』淡淡的失望道。
萧函索『性』不再绕圈子,“母后与皇兄是不和么?”
殷太后叹道,“你们兄妹三人中,华翎你最肖我,永思最为年幼,你自小被送到大兴,我对永思也不忍苛责太多,纵得她这些年来不知世事。而你皇兄太过重情,『妇』人之仁,不知身为君王,应胸怀天下大志。”
她絮絮叨叨了一大段,萧函大致总结了一下母后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对穆颐压根不放心,各种不信任,认为穆华翎最能理解她的想法,至于穆永思……她只要当个乖巧的吉祥物就够了。
殷太后微微抚额,似是只有在亲女华翎面前才能卸下防备,从窗外落下的日光还能照见她鬓间的白发,“哀家只愿有生之年,得见我北殷一统天下,不负祖宗基业。”
萧函也仔细看过这道密折,其中提到的种种变法之策,也是言之有物,真的实施起来对北殷国力有利无害,她对变法并不反对,只是变法不是小事,方方面面北殷上下,牵连甚广,其严重『性』不亚于与大兴南梁交战。
萧函轻轻敲打着桌面,若真要变法改革,那就少不了清除一些朝中的障碍。
……
相府,
北殷与大兴分左右二相六部的机制不同,百官之首就是律相,自先帝时就已为北殷丞相,门生遍布朝野,称得上一声权臣,哪怕太后摄政为安抚百官,也需敬他三分,此外他也是最支持太后还政于天子的老臣,因为此举还赢得了士林儒生乃至民间的美名。
此时在他的书房里,律相派系的官员议论纷纷,一个个七嘴八舌,群情愤慨。
“殷太后牝鸡司晨,弄权祸国,早已激起民愤,我等早该上书劝太后放权于天子,清理朝纲。”
“可最近的折子又被太后驳了回来,还削了好几个直言相谏的官员。。”
有官员叹道,“摄政太后在朝中大肆安『插』亲信,任用她的人担任要职,陛下竟也不闻不问,连早朝议政也不管。”
一位新入律相门下的年青官员掷地有声道,“依我所见,当召集北殷仕子联名上书,令众朝臣群而攻之,恳请摄政太后将印玺授予天子手中,免除摄政大权,方为上上之策。”
这个法子之前就有人提出,不过殷太后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徒,当年先帝驾崩,朝纲动『荡』,宗室争权,最后殷太后赢得胜利,扶持幼帝登基,还杀的宗室几乎没几个留下,无人能与天子争位,仅存的零星几人也是活得战战兢兢,烂泥扶不上墙。
这些年有敢反对殷太后的,不是掉脑袋就是流放,所以这种正大光明直接捋虎『毛』的法子再一开始就被否决了。当然理由不能这么说,有圆滑的官员只叹气道,“云朔十三州的收复令摄政太后的声势大涨,只怕更加不会放权了,长此下去,我北殷危矣。”
此话一说完,立刻便有官员向律相拱手道,“律相,您为国之重臣,可不能不管啊。”
律相一副忠厚慈和,忧国忧民之状,轻捋虬髯,“在座各位皆是忠君报国,为了北殷不继续被太后把持朝政,危及社稷,我等也只能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了。”
其他人被说的一个个豪情壮志,心『潮』澎拜,但究竟是为了报国,还是被泼天之功的荣华『迷』了眼就不得而知了。
律相也是微微眯了眯眼,
天子在政事上能力不显,且不喜过问这些事。一旦扳倒了殷太后,朝政大权也就能落到他的手里了。
再等他将女儿送到宫里,成为皇后诞下太子,
律相的心思仿佛已经照见了未来的权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