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不留痕迹地瞥过微生安右后方的那个男人。
一路跟着自己。
是想确定自己是谁？
那就是有过节的人。
可是自己只有在赌场里和人有过节。
是跟他赌博的那个男人？
程野脑海中慢慢生出鹰的模样。
不对。
明显不是一个势力的人，而且协议签得那么清晰，他们没必要冒可能会下线的风险。
那会是谁？
忽然，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出现在他脑子里。
带着玩弄的戏谑，精神不太正常。
明明口中说着杀了他的话表情却极为关心。
……小明？
程野的眉头猛的皱了起来。
杀了他……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程野耳边响起。
程野身子颤了一下。
是自己的声音。
刚刚，是自己的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杀意，可现在却轻而易举地拥有了杀意。
是受游戏影响吗？
任何一个受过一定教育的正常人，就算讨厌对方到极致，第一反应也不会是杀了对方。
可能诅咒对方，希望对方去死，希望对方厄运缠身......
但不会是，我要杀了他。
这是本能。
是身为一个人本能地对侵占另外一个生命的下意识地敬畏。
所以，这不正常。
自己，不正常。
程野的瞳仁微微颤抖，只那么一刹那，他又恢复如常。
微生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程野愣怔了几秒，然后说道：“回家抽奖吗？”
微生安直接站了起来：“走吧。”
干净利落。
程野跟在后面。
他表现得极为正常，就好像就是单纯和朋友来清吧坐着打发下时间，现在准备撤了。
仅此而已。
白衬衫男人不经意地打量着程野。
他的左侧耳朵带着一个耳机。
他点了点手机上的一个号码。
通话中……
三秒后，电话被按断了。
而他的系统面板收到了一个邮件。
他点开了邮件，上面只有三个字：
继续跟。
三个小时前，他就给纪元发出去目前的所有信息。
因为程野突然消失了，一般来说就是下副本了。
所以他将目前所有情况都告知了纪元。
纪元没有回复他。
一个小时前，他再次更新了邮件。
毕竟副本内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谁知道要在这等上多久。
可是纪元依旧没有回复他。
十分钟前，程野突然出现了。
他明白这是通关最新副本了。
而且根据中途跟踪他们看到的地方。
程野很有可能做的是升级任务。
毕竟按照常理，普通的升级任务都是通过车站出来。
他立刻又给纪元发去了最新的信息。
纪元依旧没有回复他。
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拨打老大的电话。
所以他使用了这次机会。
看着邮件上只有三个字。
白衬衫男人愣了愣。
他视纪元为自己神明，觉得他的决策一定正确的。
于是他立刻站起来。
就像玩够了的客人，十分自然地跟随程野他们走出了酒吧。
这次，程野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就发现了。
程野弯起唇角：“你带了追踪器吗？”
微生安笑着，朝程野的邮箱传送了道具。
程野打开邮箱。
感谢游戏设计，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显示系统面板。
他假装兴奋地和微生安说着什么，不经意地取出了追踪器。
一路有说有笑，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却在这崎岖的小路上，计算着速度和距离。
要怎么样才足够不经意地安装上追踪器反侦查呢？
至少不能让他怀疑，从而清除追踪器。
程野一心两用，边闲聊边思考。
目光中出现了一条小巷。
有了。
程野看向前方笔直幽长的小巷。
这条巷子足够长又没有岔路，是绝佳的机会。
一切都在静静地进行。
两个人和刚刚一样，依旧在有说有笑。
微生安也没发现程野想出了一个计划。
他们顺利的走进了这条小巷。
就像正常回家那样，正常的速度，一路朝前。
第四十步......
四十一步......
四十二步......
程野数着数，计算着出去所需的距离。
他走了五十步了，这是小巷的五分之四。
前面还有十多米，就走出小巷了。
可是。
他却陡然止住了脚步。
身后的人也跟着止住了脚步。
程野捂着肚子：“不行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微生安反应极快，笑着戏谑：“喝多了涨肚子？”
这里可没有公共厕所。
程野懒得和他讲，翻了个白眼快速地立刻转身朝着白衬衫男人走去。
白衬衫男人明显愣住了。
虽然他们隔的距离足够远。
但奈何这条小巷足够长。
他想要跟上他们，不跟丢，就必须冒险和他们同时进入小巷。
不过这么明亮通透的巷子，不同的玩家走在一条小巷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又没规定只允许组队的玩家走。
所以白衬衫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但没想到，前面的人，居然突然转身了。
他刚好卡在小巷的中间。
因为对方还有几步路就要出巷子了。
他必须看清楚，对方是朝哪个方向走的，不能跟丢。
所以在程野走到四十步的时候。
他加快了步伐。
反正还有几步路就要出去了。
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威胁了。
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程野转身了。
白衬衫男看着程野愈来愈近。
手指微微颤抖。
这条小道，两个人并肩走的话就显得很拥挤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白衬衫男人在电光石闪之间侧过了身子，像是在礼让程野。
他自以为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
却忘了先后顺序。
他是怎么预知对方是要转身走的，而不是继续向前呢？
所以他为什么，会停下来？
程野含着笑，捂着肚子快速从白衬衫男人然后经过。
就像真正喝啤酒喝多了憋不住的人一般。
追踪器恰到好处，悄然无息地放置在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小巷的宽度就这么宽。
两个人相向而行会碰撞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能起什么疑心？
可即便这样，白衬衫男人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面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微生安却陡然大喊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你快点啊，我就站在这等你。”
程野头都没回，手高举过头比了个ok的动作。
白衬衫男人看着程野离去的背影，刚刚的疑心被打散了。
再次回头，看着笑眯眯的微生安，觉得一切再合理不过。
【叮，你有一封新的邮件。】
微生安收到了程野的邮件。
他光明正大地当着白衬衫男人的面，打开阅读。
微生安笑了笑。
「他的左手臂上有一个绿叶纹身，我刚刚想了一下，从我进这个游戏到现在，应该见过不止一个玩家手臂上有这个纹身。
这是什么组织吗？」
程野的敏锐，超出他的想象。
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也很强，但是他的强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程野身为一个人，可以拥有这么强的能力，确实不一般。
绿叶纹身啊......
微生安灿烂的笑着，笔直地站在那里。
白衬衫男人只停顿了几秒钟，就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什么理由也停在这里不动。
所以他，只能继续向前走着。
微生安做出了和他刚刚一样的动作，侧过身子，礼让。
然后一直保持这侧站的姿势。
这个姿势，巷子左右的样貌都可以观察到。
并且，不显得突兀。
在微生安的余光下。
那个衬衫男，渐行渐远了。
就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玩家。
可是他知道不是。
不仅他，程野也知道不是。
这个人是另外有人派来的眼线。
微生安若有所思起来。
按理说，游戏中出现一个天赋极高的玩家，确实是会受到各方势力的追捧。
但是像程野这种，仅仅只是一次游戏出头，后面再无水花的，应该不会被人如此惦记才是。
谁知道是不是运气？
运气型选手并没有什么好拉拢的。
而且按照上次程野清除追踪器所花费的钱来看。
这已经超过了一个‘新人’玩家该有的待遇。
程野确实看起来不像新人玩家，但那也是成天待在一起还一起下副本的自己才知道的事。
绿叶.......
「家园」啊。
我们是彼此的家人，相互守护永远在一起，那个神经兮兮的组织？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微生安若有所思起来。
应该是有某种特殊‘道具’，或者说，特殊技能吧？
预知到什么了呢？
程野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微生安弯着眉眼，粗看觉得温柔，细看却觉得可怖。
一点温度都没有，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像是随时会杀死过往的路人。
如果之后程野在游戏中大放光彩，找他的人一定会多起来。
虽然不能结为队友了，但是做个朋友，给个虚名，挂个理事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
小小的收买下，给些不是很重要的消息，求一个今后在副本里遇到高抬贵手，是很多临时组建的组织会做的事。
毕竟，只要经历过高级副本的人都会知道。
初级副本不过是开口菜罢了。
它的存在就像是让玩家示意副本是什么，锻炼玩家的思维和逻辑。
浅尝辄止，死伤不算多。
高级副本更像是一种，修罗场。
是真正的，生死一线间。
远远地，程野回来了。
他其实没走远，再跑出巷子后，在侧面待了一会。
等待衬衫男完全离开巷子后，又回来了。
给微生安发邮件，也不过是给他思考的时间。
这样，两人见面的时候，就能得到答案了。
微生安抬起头。
金光耀眼，照得他的皮肤晶莹剔透。
褐色的眸子如同琥珀一般折射着光芒。
如同漫画中的少年。
程野离微生安越来越近了。
微生安静静地看着程野，缓慢地扬起自己固有的微笑。
面对面。
程野看着面前宛若漫画的少年，轻声问道：“你有答案了吗？”
微生安点点头：“绿叶，「家园」组织的专属标识。”
“我看到他们很多次了。”程野回忆起来了。
那次下【想念】副本的时候。
他在任务区的广场站着，面对那个巨大的显示屏。
思索着什么。
那时候，有几十个人，他们的手臂上都有绿叶的标识。
他们在包围自己。
他感受到了他们的恶意。
关于绿叶的纹身，也有可能自己记错了。
毕竟在记忆中，那些标识都在不同的地方。
看起来模糊一团。
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绿叶。
但如果是的话，那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主城内杀人犯法。”微生安忽然说道。
程野轻笑一声：“我记得这条规则，但有这样的人存在，我总觉得惶恐。”
“惶恐？”微生安反问。
“因为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程野顿了一顿，认真地说道：“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像小明那样的神经病，你会清楚的知道，他就是贪玩，就是试图找到一些活着的意义，而且在你的描述中，他甚至来乐于跟大家分享线索.......”
“可是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恐惧，来源于未知嘛......”
程野缓缓说道。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自己失去的记忆。
如果说，自己曾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内，得罪过他们呢？
其实现在想一想，就会觉得很多事不对劲。
比方说，为什么自己一开始被拉到公交车上的时候，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有些熟悉。
比方说，为什么自己能很快地进入状态，甚至就是知道规则应该是怎样的。
那种莫名其妙的直觉，那些下意识的反应，究竟出自哪里？
出自自己，真的玩过这个游戏吗？
程野觉得头有些痛，他按了按太阳穴：“走吧，先回家开宝箱吧。”
微生安点点头。
两人继续朝传送点走去。
......
胖子又来微生安家门口待着了。
他带来了一大堆礼物，为了感谢程野救出了自己妹妹以及拉近关系。
反正目前程野的队伍人只有两个人，只要自己有机会进入的话......
长时间的接触，才会有羁绊，才能有机会让程野更快的记起事情。
毕竟指定卡已经用完了，下一次楚月和程野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