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历一百零三年八月十五日,安森·巴赫和法比安率领游骑兵与风暴军团五万人急行军,先行抵达勃拉姆大公国与骁龙公国边界,长戟河。
之所以抛下主力也要抢先一步的抵达这里,除了利用高速机动威慑帝国,迫使对方没有任何思考和周旋的时间,同时也因为此地实在是过于重要了。
向东,跨过河道就是勃拉姆地界,向南沿河流可进入帝国南方水系流域,与密密麻麻的道路相连,间接连通南方三大公国,向北沿河而上尽是坦途,加上可以利用河道运输节省成本,是帝国中部最繁荣的商路之一,至于向西……
徒步四天,骑兵两天,即可进入赫瑞德皇室直领,将战火烧到皇帝的家门口!
当然原因也并不仅仅只有这些:整条河流呈东北—西南走向,地势也是东高西低,河道两侧是宽阔的冲积平原与微微起伏的草甸,东侧高地上的皇家庄园扼守着长戟河距离上最近的一处浅滩渡口——如果安森还希望在西方面军弹尽粮绝之前兵临骁龙城下,这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经历了几乎昼夜不停全线溃退的嘉兰爵士和他早已不到万人的军团,此刻就驻扎在皇家庄园内,甚至已经开始挖掘堑壕,修筑工事,摆出准备死守的架势。
这一次安森没办法再靠急行军快速包抄,外加足足十五万大军协同行军的恐怖气势直接碾压对手了,必须夺下渡口的控制权否则后续计划全部是空谈。
于是刚刚经历五天急行军的风暴军团与游骑兵军团原地展开,将两个军团仅携带的二十门六磅炮和五门十二磅炮从拖车上拽下来,在距离皇家庄园不到两公里的位置建立围攻阵地。
与此同时骑兵上校夏尔·桑德斯也没有闲着,带着新晋的红月骑兵师在长戟河两岸武装侦察;不仅擒获并毁掉不少嘉兰军团的辎重车,还带回了大量情报。
“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帝国各公国已经响应了皇帝的号召:一支打着勒文特家族旗号的军队从南方起兵,同时罗兰家族也已经集结大军沿河而下,两支军队的规模都在三万人左右。”
围攻阵地的临时指挥所内,卡尔拿着参谋部刚刚整理好的消息,向安森和一众军官们汇报情况:“不过这两支军队的行进速度都不快,按最悲观的角度揣测,想要赶到骁龙城或者眼下我们所在的长戟河渡口,至少也得是十天之后了。”
“陆军部消息,艾德兰大公国的舰队在八月十三日出海,意图似乎是要围攻北港,迫使我们放弃反攻的计划。”
“路德维希执政从大本营送来情报,边境上的帝国守军开始出现骚动,他正在组织战争委员会发起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势,尽可能将这些敌人钉死在他们的堡垒里不敢动弹,也提醒我们务必小心身后,敌人极有可能伺机夺回铜门堡。”
“原本很老实的勃拉姆大公国骑士似乎有想要试探我军的意向,有侦察兵发现对方派出少量精锐的骑士在我军后勤运输线周边活动,并且十分频繁。”
一番陈述下来,怎么看似乎都是帝国大军四面合围,即将切断整个西线方面军退路,将他们这个孤军深入的军团彻底绞杀的画面。
然而在场的军官们以安森·巴赫为首,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而且还相当的平静,负责陈述的卡尔·贝恩甚至说着说着,嘴角都忍不住开始上扬。
“很好,既然我们了不起的副参谋长大人已经说完了,那就由我这個目前还算称职的总司令,为大家讲解一下目前的情况。”
忍着笑意的安森从身后的小书记官手中接过指挥杖,轻轻点在地图上皇家庄园的位置:“首先是一南一北,以勒文特和罗兰两位大公派出的‘援军’,在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我军动向的前提下,竟然还要十天才能抵达战场。”
“如此惊人的效率,意图十分明显:对方是在迫不得已的应付皇帝,本身根本就不想参与到这场战斗之中。”
“紧接着就是勃拉姆大公国的骑士和艾德兰大公国的舰队…前者要是真要想有什么动作,早就应该在我们可怜的嘉兰爵士溃不成军的时候拉一把,哪有等到友军全都不剩了再跑出来装忠臣的?”
“艾德兰舰队也是同理:贝尔纳大公果然是帝国忠臣,皇帝的肱骨,在骁龙城危在旦夕之时果断派出麾下最强舰队,去进攻和我们相隔千山万水的北港,并以此迫使我们主动撤退,这真是高效到b难以形容的办法…天才,实在是天才。”
看着周围一个个憋笑的模样,安森无奈的挥挥手:“好吧,我和你们摊牌…勃拉姆与艾德兰两个大公国,都已经与克洛维私下达成了协议,会在这场战争中保持绝对中立,交换条件是克洛维不能以打击帝国的名义,对两大公国造成任何损害。”
“当然,具体内容肯定不止我说得那么简略,但基本可以放心不用考虑会遭到他们的袭击…目前而言。”
安森一边说着,一边将指挥杖滑动到边境线一带:“真正该提防的,是沿边境驻扎的多个皇帝直属军团。”
“这些军队目前被路德维希执政牵制着,但不会是无限期的,我们必须争分夺秒,用最快的速度击溃皇帝立刻能够仓促集结的军队,迫使他放弃继续打着奥斯特利亚王室旗号,入侵克洛维的想法。”
“在施利芬伯爵和法比安副司令率领剩下的军队陆续赶到之前,务必尽快击溃嘉兰军团,将皇家庄园这个重要高地控制在我们的手中。”
“遵命——!!!!”
伴随着如雷的呐喊,军官们整齐划一的捶胸行礼,然后便陆续离开指挥部,前往各自的部队。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基本上走远了,收敛了笑意的卡尔才凑近前来,压低嗓音道:“杜卡斯基家族派人送来情报,骁龙城集结了超过六万人的大军,算上嘉兰爵士还有之前被我们击溃的,一路逃窜的费尔南多军团残兵败将,已经是超过十万人的大军了。”
“嗯,所以呢?”
“所以……”卡尔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的看向他:“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当然,攻下长戟河渡口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我明白。”
安森转过身来,望向皇家庄园的方向:“一旦我们攻下渡口,就势必要在宽阔的河道两岸迎战皇帝反扑的大军;虽然双方兵力差不多几乎相等,但用脚趾头想也不难猜到皇帝的火炮,骑兵比例肯定远超我们,又是在毫无遮掩的平原地形作战,劣势简直肉眼可见。”
“相较之下,在渡口之前迎战的话,要稳妥多得多。”卡尔叹了口气:
“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军队是急行军赶过来的,弹药辎重都不算多,一旦要是陷入对峙作战根本毫无胜算,对方的后勤肯定是碾压我们的。”
“没错,而且只要战局不顺,勒文特与罗兰家族的六万大军,估计也会立刻加入战斗。”安森微微颔首:
“说是中立,实际上就是观望;只要有利可图,撕毁协议继续当皇帝的忠臣,对他们是没有任何负担或者压力的。”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急于拿下渡口?”卡尔这下更不明白了:“如果只是给皇帝压力,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做到了。”
“不,远远不够。”安森打断道:
“没错,如果将军队停在渡口之前,在这里和帝国展开会战的话,我们这边多少能争取到一点地形上的优势,避开了开阔地带这种极为适合炮兵和骑兵发挥的地形,将战场压缩到几个高地和关键要塞的争夺战中。”
“但那样有一个问题,战火必然会蔓延到勃拉姆大公国的领地上;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他们的领地上行军,靠着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才没有遭到对方的竭力抵抗,一旦违背约定,天知道对方会不会立刻翻脸。”
“难、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你才……”
“这场反攻战,作为真正弱势一方的我们,决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软弱。”安森的表情逐渐凝重:“没错,这样肯定是要冒风险的,而且说不定还会付出不小的牺牲,但相较之下,已经是代价最低的方案。”
“越是畏惧伤亡,最终所付出的代价就越是难以承受…所以我们必须抢先夺下渡口,在敌人进入战场之前就在长戟河对岸列阵迎战,把压力彻彻底底转嫁到皇帝的头上,迫使他不敢应战!”
这也是安森坚持要急行军,宁可损失战斗力也要把枪口顶在皇帝脑门上的重要原因——虽然双方输赢的风险是差不多等同的,但输掉之后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天差地别。
西线方面军这边自不必说,最坏的结果当然是全军覆没…但想要全歼十几万大军,即便帝国真的倾尽全力也绝对不是能轻易做到的。
输掉了克洛维付出沉重代价,赌上许多人信誉的一战,安森自己当然是惨淡下野,肉眼可见的未来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未来了;但他输掉了不等于克洛维彻底溃败了;甚至恰好相反,没有了安森这个最重要的对手,路德维希接下来整合克洛维将不再有任何的压力。
十万大军的覆没虽然是惨重到难以想象的损失,但如果换取的结果是整个克洛维将彻底团结一致,不再有任何反对或者分裂的声音,那么在某些人眼中也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
相较之下,身为皇帝的约瑟夫三世如果亲自领军,结果还输掉了这场战斗,那代价可就太沉重了!
皇帝是什么?他不仅仅是帝国最高领袖的称号,而是整个秩序世界唯一的合法统治者,是全体骑士的统帅,是名义上所有秩序之环信徒的守护神!
并不是说皇帝就必须百战百胜,一场战斗也不能输掉,一份和平协定也不能签字…而是输掉战斗,致使帝国大军折戟沉沙的第一责任人,绝对不能是他。
通常而言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皇帝是绝对不会亲自领军的,最极端的情况也是委任某位皇室成员担任名义上的统帅,再安排一位真正懂军事的贵族负责实际工作。
所以安森必须占领渡口…只要克洛维军旗插在骁龙公国的土地上,皇帝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必须亲自领军,向帝国乃至整个秩序世界证明身为守护者的他有能力,更有决心维护他的荣誉和权威。
而一旦亲自领军如果最终输掉了战斗,约瑟夫三世不仅会输掉他的皇位,连带着赫瑞德家族垄断了快上百年的帝国皇室身份,也会随之倾塌;同样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其余六位大公们几乎必然会反攻倒算,夺取这份重要的资产。
这也是罗兰,勒文特,贝尔纳多个大公们愿意作壁上观,保持中立的原因…约瑟夫三世的权威,已经在一次次战争失利中损耗的所剩无几,只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惨败,他将不得不把皇位拱手让出。
只要自己顺利攻下渡口,约瑟夫·赫瑞德…他将别无选择。
“轰——!!!!”
正当安森有些失神的瞬间,皇家庄园的阵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和烟柱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在万里晴空下无比的刺眼夺目。
“谁干的,是哪只部队干的?!”
卡尔·贝恩最先反应过来,着急忙忙的斥问同样六神无主的传令兵:“去!把各军团的团长和师长通通喊过来,问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为什么不等命令就抢先进攻?!”
“是——!”
十分钟后,传令兵们焦急慌忙的跑回来,同时带回了两个让安森和卡尔同时震惊的消息:
“什么,不是我们的人,是皇家庄园里的守军自己炸掉了自己刚刚修好的工事?”
“什么,嘉兰爵士…他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