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烨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一靠。
“什么绑架案。”
方馨一根烟很快就抽完,她点了第二根,缓缓道来。
“看来,你对温甜的了解,还没有我深。”
她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讲了一个十几年前的老故事。
云娘是温父从陵城出海口捡回来的。
这个漂亮的女人身边只有一个箱子,整个人呆呆愣愣,浑身湿透,好似从海里爬上来的小龙女。
温父这辈子没见过模样这么动人的女人,他天生的懦弱,胆子小,因此只远远地看着云娘,从白天看到黑夜,云娘就痴痴傻傻的坐在港口。
天色再暗,温父担心一个独身小姑娘出意外,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因此,他就成了云娘见到的第一个人。
镇子里的赤脚郎中说,这女人是受了惊吓,造成了创伤性失忆,看她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箱子里又是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昂贵奢侈品,钱包里是各国的钱币,理应是一个大户人家走散的千金小姐。
她穿着雪白的裙子,像一片柔软的云,飘来了温父身边。
可温父也没有**将云占为己有。
他在陵城,周边城市发布了不少寻人启事。
因云娘模样太过俊俏,温父在发布寻人启事的时候,不敢放上照片,怕心怀歹意之人将云娘带走。
温父就这么尽心尽力的找了五年,云娘便在他身边呆了五年。
亲近的哥们儿羡慕他,说云娘长得这么好看,换成别的男人,早就孩子都有四五个了。
偏偏温父是个迟钝的青年,放着这么大一块美玉在家里,愣是一动也不动。
云娘过了最初的迷茫和恐惧,渐渐地开始接受新的事物。
她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温父打渔,她就在家里跟隔壁的婶子学织布。
直到温父到了结婚的年纪,云娘再住在他家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要嫁给他,是云娘自己的决定。
“云娘是温甜的母亲。”裴烨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开口。
方馨被他打断,也不恼,继续道:“云娘先是生了一个女儿,大女儿——就是温怜惜,现在红透半边天了,跟云娘长得是一模一样。好景不长,她后面就被人绑架了,她在绑架期间,怀上了温甜。”
裴烨放在凳子上的手,猛地抓住了把手。
方馨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温甜不是她爸的亲女儿,她亲爹是被她亲手杀了的。”
裴烨脸色沉了下来:“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干什么,你去云溪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温甜小学的时候被绑架过,绑她的就是她亲爹,好像还有几个同伙,结果警察找到她的时候,就她活着,在场的又没有第三个人,那群亡命之徒难道是自杀的吗?”
“你说温甜……”
方馨笑道:“温甜在这件事之后,精神状况就更不正常了。”
“更?”裴烨抓到了关键词。
方馨耸了下肩膀:“我和她都是云溪的,我还能不知道吗,云娘回来之后就疯了,他们把云娘送到精神病医院去,温甜就在那里出生的。”
“他们?”
“当然,温甜她爹死活不愿意把云娘交出去,当年是云溪的村长趁他不在家,把云娘绑去的。这么一个女疯子待在村里,谁受得了。”
“陵城那时候可没有现在发展好,就现在的陵城六院,现在叫精神病医院,以前叫疯人院,进去的人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折磨。云娘长得那样好看……总之,当时温甜能毫发无伤的生下来,我爸妈他们那一辈的人都挺吃惊的。”
裴烨道:“后来呢?”
“后来?温甜长到五岁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她不对劲了。小小的一个人,成天不说话,就蹲在二楼阳台,一双眼睛又大,谁走过去,她就盯着谁,有时候还拿东西砸路人,跟他妈个小神经病一样。”
裴烨道:“你找死?”
方馨咳了一声:“实话实说,你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精神病成精了,谁都看不出她有毛病。云娘在她五岁左右,就从疯人院楼上跳下来,在她面前砸成了一滩肉酱。她一动不动,不哭不闹,脸上全是云娘的血和脑浆,你说她是个正常人吗?”
裴烨忍住打女人的冲动,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一个人混账惯了,不但是个神经病,打架也很厉害。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不对劲。初中的时候好转了很多,至少看起来不像个死人。她一直在吃感冒药,对不对?我以前找人盯过她,后来我一想,应该不是感冒药。”
方馨说到这里,回忆起了自己初中的傻逼事迹,玩笑般的说道:“我还以为她喝咳嗽.水呢!心想,总算是被我抓到把柄了。”
她看着裴烨,随口问了一句:“温甜现在怎么样了?”
裴烨没回答。
方馨道:“你放心,我不恨她了。我以前以为的爱恨,都是年纪太小的缘故,芝麻大点儿事情对我而言,都好像天要塌了。其实长大了之后,再回头去看,也就那样。”
裴烨一言不发,心里如同乱麻,方馨后面说的几句话,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听。
路上,司机看了眼自家老板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到了酒店,裴烨回到房间,温甜已经睡着了。
陵城这边的领导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套房,房间很大,他穿过了客厅才在卧室里找到温甜。
温甜少见的没等他一起回来,裴烨看了眼床头的药,心里就有数了。
她吃完药,总是很嗜睡。
哪儿等得到他回来。
“温甜……”
裴烨站在床边,叹了口气。
温甜听到他的声音,动了动,勉强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裴烨:“你还没睡。”
温甜显然是困极了。
“我等的太累了,就睡了。”
裴烨道:“温甜,你不要吃药了。”
温甜:“嗯。”
他又叹了口气。
“你总是嘴上答应我。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温甜潜意识察觉到裴烨的情况不对,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俯下身子,吻了上来。
这回,他没等温甜同意。
裴烨的亲吻堪称脆弱了。
他的嘴唇不易察觉的在发抖,温甜没有拒绝,等他贴上来的时候,睫毛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她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默许,或者是一个开关。
裴烨先试探性的在她的唇上舔了舔,温甜嘴唇柔软冰凉,他很快就尝到了醉人的滋味。
“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以为我对她的了解已经够多了,结果我原来是什么都不了解。”
他将温甜压在柔软的棉被里,亲完之后又觉得不够,只好拼命的抱着她。
“温甜,你不能走。”
温甜笑了一声:“你抱得这么紧,我能往哪儿走。”
“你哪儿都不能走。”裴烨再说话,语气里已经带有一丝委屈。
温甜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复道:“我哪里都不去的。”
二人各怀心事,睡到了天明。
裴烨昨晚上直接离去,让陵城这部分领导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结果该少爷当天去检查工作的时候,依然是神定气若,好似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陵城中心商圈这一块的规划依然十分合理,裴烨就是来走个过场,表达一下中恒对此事的重视。
温甜一路跟在他边上,没出声,因此,众人便把她当成了秘书。
中午吃饭时,见裴烨和她一桌吃饭,又频频给她夹菜,便又认为裴烨是个十分亲民的领导。
他跟温甜在陵城的前两天,忙的晕头转向。
中间终于空出了一天,去看望了一下温父。
温父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女儿兜兜转转又跟裴烨混到一块儿去了,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好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管,他老了,管不动了。
从温家出来,裴烨突然提问:“温甜,要不要去看一下你母亲?”
温甜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往前走。
“你提她干什么?”
裴烨心道:不是我提她,是她一直在你心里,快要把你逼疯了。
他自从在方馨哪里知道了温甜的过去之后,突然对云娘这个名字也有了清晰的概念。
裴烨记得第一次打雷时,温甜往他怀里钻,口中念叨的就是这个名字。
云娘,云娘。
结合陈医生说的童年创伤,这个云娘恐怕就是关键所在。
裴烨现在猜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真相,却一时犯难,不知道该如何去化解这个心病。
他断然不能看着温甜这么死气沉沉的活下去,也害怕她哪一天跟云娘一样,像一朵虚无缥缈的云,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
裴烨与她独处,直接上前拉住了她。
“温甜,你看着我。”
温甜的眼神往他脸上飘了一眼。
裴烨捧着她的脸:“不是要你这样看,是要你一直盯着我看。”
温甜现在的身高跟他可差远了,裴烨这么捧着她的脸,她只好轻微的踮起脚尖,免得脖子仰着难受。
“我看着了。”
裴烨道:“那好,我现在问你,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实话。”
温甜想了下,点点头。
“每一句你都要回答。”裴烨继续道。
“你要问什么?”
“你先点头,代表你每一句都会回答。”
温甜迟疑了一下:“我不回答呢?”
裴烨:“那我就亲到你回答为止。”
温甜这下服了:“你问。你能先放开我的脸,然后再问吗?”
裴烨松开手,改成搂着他的腰:“看着我的眼睛,你老实回答。”
温甜看着他的眼睛,表示自己很老实。
裴烨问:“你喜欢我吗?”
温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答案是毋庸置疑,但此刻是不是告诉他的时机,她心里还没有底。
裴烨见她不回答,于是就按照自己说的,亲到她回答为止。
温甜抬着头,正好方便他吻下来。
一吻结束,裴烨也不等她的回答了,直接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那我就多喜欢一点,把我的喜欢分给你。”
他:“你这人的心思重的我猜不出来你想什么,只怕我把心切碎了剁成饺子馅儿给你,你也是不相信我的。”
裴烨叹气:“温甜,要不然,你教我怎么才能不喜欢你吧。”
温甜听罢,心道:没有特殊原因,你不能不喜欢我。
如有特殊原因——原因驳回。
她踮起脚,吻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