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在一起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和打闹。
金官儿自幼长在深宫，身边的人不是宫女就是太监，难得有小木这样一个年龄相同的伙伴。
在地窖中的二十多天，两人更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吉庆太监看着欢笑个不停的金官儿，忍不住轻声感慨道:“否极泰来，九殿下从前受的苦，如今来看，都值了。”
“哦？”
吉庆太监看了祁愿一眼，解释道：“从前陛下的子嗣众多，秀景宫并不得宠，郑贵妃为人良善，处处谨小慎微，从不敢与人交恶，九殿下的日子，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乐趣可言……”
祁愿点点头。
王宫嘛，自古以来都是那样，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的，不是你害我，就是我害你。
郑贵妃其实还算是好的，好歹有个儿子傍身，母凭子贵，也不敢有人苛责羞辱过甚。
那些没有子嗣的乱七八糟女人，才是真的惨。
死了之后，只会被人像死狗一样拖出宫门丢在乱葬岗上埋掉。
“即便是没有文狸太子谋反的事，秦王对金官儿也不会过于漠视吧？”祁愿上下打量着吉庆太监，道：“你的身手，不说数一数二，也绝对是算得上少见了，即便是在王宫里，也不会有太多你这样身手的人，秦王既然能派你到秀景宫任职……”
吉庆太监犹豫了片刻，缓缓道：“不是陛下，是老祖宗把我调到秀景宫当差的。”
祁愿愣了愣，脱口而出道：“青冥老……额，秦王身边的那个宦官青冥？”
吉庆点点头，“没错，老祖宗为内侍府首官，宫中大小事务，皆可一言而决，是正是老祖宗安排我到秀景宫的。”
祁愿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就有意思了……
当奴才的第一要素，当然是要讨主子欢心。
宫里最大的主子是谁？当然是秦王。
连秦王都对自己的老婆孩子不管不问的，青冥老太监怎么会对郑贵妃和金官儿母子俩这么上心？
就算是秦王的年纪大了，青冥老太监想要从诸多王子当中选择一个人交好，怎么也不应该是九王子赵玺吧？
太子赵文狸、二王子赵赤豹、三王子赵旭、四王子赵传、五王子赵峒、七王子赵吉、八王子赵轩……排在前面的这么多人，哪一个不比九王子赵玺更有潜力可以问鼎大宝？
难道说，这个老太监已经高深莫测到早就算出了金官儿会是这场王位角逐战的最后胜利者？
这也太玄了吧？
祁愿回想起那个笑起来阴恻恻，犹如一条又湿又滑的黏腻毒蛇般的老太监，便觉得浑身都很不自在。
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秦王没有出征在外，如果文狸太子没有谋反，而是某一天秦王突然在咸阳驾崩，那些个王子们出现了九龙夺嫡的场面。
到时候，青冥交给吉庆太监的任务，恐怕就未必是保护金官儿了吧？
毕竟，能够救你的人，往往也和那些突然举起屠刀刺进你胸口的人，都拥有同一种身份。
那就是……身边人！
祁愿晃了晃脑子。
不行，好多事不能细想，越想越容易陷入阴谋论这个怪圈当中，掉进里面出不来，最后看谁都怀疑，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憋着心思害自己。
五个小乞丐挺好啊，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懂得珍惜，知道感恩，不离不弃说明人家重情义。
爷爷、二叔、三叔也挺好啊，都是自己的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即便只剩下最后一口吃的，也会毫不犹豫的塞进家人嘴里。
至于王宫里的事，爱怎么着怎么着，那地方本就是一个臭染缸，里面哪有干净的人。
反正现在秦王的子嗣都死绝了，就剩下金官儿一个，即便是有人存了异心，也无处找到第二个人选。
这样看的话，文狸太子拎着屠刀，阴差阳错之下替金官儿杀出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反倒成了好事？
“殿下此次出宫，除了探望瑞侯之外，还有一则要事。”吉庆太监道。
“哦？内侍请讲。”
“郑贵妃感念瑞侯护驾之恩，想请瑞侯到秀景宫一叙，好当面道谢。”
“就二哈……额，就瑞侯独往？”
吉庆太监摇了摇头，“瑞侯虽是祥兽，终不能人言，自然是小郎君陪同共往。”
祁愿想了想，最后拱手道：“祁愿领命。”
一头狼崽子有什么好看的，看来郑贵妃看二哈是假，看自己是真。
虽说自己还未成年，但毕竟是个男人，跑到宫里去看秦王的老婆，是不是不太好啊？
万一传出点什么不好的谣言来，自己还活不活了？
欧阳修和他外甥女的前车之鉴，不得不让人提高警惕啊……
本着小心使得万年船的基本原则，祁愿随金官儿返回咸阳城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大号的木箱子，上面贴着封条，任谁都不给看，问就是献给秦王的寿礼。
守宫门的禁军虽然不知道距离秦王寿辰明明还有八个月，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献上寿礼？但看在九王子赵玺的份上，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离谱的托词。
没办法啊，整个秦国现在谁不知道九王子是未来的储君？
宁可得罪老秦王，也不能得罪小秦王，否则人家将来继位后会报复的！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进了宫，祁愿便将木箱交给了吉庆太监，由他去来转交秦王，就说是瑞侯献上的，秦王一看便知。
而祁愿则在金官儿和几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径直入了后宫。
吉庆太监抱着木箱，一路来到了万年殿，一般情况下，秦王都会在这里处理政事。
秦国王宫的名字，大多和长寿有关。
不管是朝会的延寿殿，还是万年殿，听起来似乎都在彰显秦王那颗想要长生不老的迫切心情。
万年殿外。
吉庆遇到了青冥，那个始终给人一种阴恻恻感觉的老宦官。
“老祖宗。”
吉庆弯腰下拜，恭敬道：“瑞侯奉上秦王寿礼，托奴婢转交。”
“哦？”
青冥老太监列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声音阴绵道：“什么呀？”
“好似……”吉庆太监犹豫了一下，“和掌心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