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水泥(1 / 1)

“小门小户,先生见笑了。”

祁愿随口客套了一句。

祁家因功获爵,并非豪门大族,自然不能苛求什么规矩。西邪先生摆了摆手,表示无伤大雅,但却对二婶说话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刚刚我听到什么泥粉?烧窑?”

“额……”

祁愿叹了口气。

小说家就这点不好,好奇心太强,什么都想打听,看见粪车路过都恨不得拦下来舀一勺尝尝咸淡!

怪不得他的消息那么灵通,不管是朝堂上的事,还是道教佛门的事,他全都知道……

“家里在建宅子,我便让他们顺便在山脚那建了一座高炉,想着看能不能烧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来,二婶刚刚说的泥粉,其实是水泥。”

“听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人用它来代替糯米灰浆盖房子,一样的坚实耐用,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造出来。”

“水泥……”

西邪先生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自问还算饱学广闻的他,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祁愿看出了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很识趣的道:“先生若有兴趣,可随学生共同一观,有不妥之处,也可指点一二。”

西邪先生点点头,为祁愿的知情识趣感到非常满意,欣然应允。

……

粮食就应该是用来吃的!而不是被拿去修什么城墙,盖什么房子!

有钱人嫌弃三合土的粘性不够,于是就开创性的往里面加了蛋清和糯米,以增加砖石瓦料间的粘性。

这不行。

穷人连饭都吃不上,为了一口吃的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血肉来换,豪门大户们却在那忙着把珍贵的糯米搀进三合土砌在墙面,这无疑是一种很不公平的行为。

从茹毛饮血的野人,到封建王朝,

其本质变化都源自于人们对于自然界中一切物质的认知和应用。

从山洞到房子。

从蹲在树上摘野果到农田里种庄稼。

从渔猎到养殖……

所谓的文明和社会发展,归根结底就是新鲜事物不断产生的过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起来好像底层人民生来就是要遭罪的,但如果生产力提高了,或许可以让百姓的苦,变得稍稍好受一些?

每一项新的发明都是一种进步,时间久了,量变引发质变,蓦然回首,你会发现后来人所谓的苦,竟然是前人在睡梦中都不敢奢求想象的生活。

祁愿见过这些。

他见过高楼大厦在几个月间拔地而起,见过飞天遁地不过是在须臾之间,从天南到海北,也不过是一抬腿的距离而已。

天灾人祸被饿死,肩扛手提服劳役修筑城墙被活活累死,这是古人的苦。

火车晚点,飞机延误,工作枯燥乏味,风吹雨淋日晒,这是后来人的苦。

祁愿想着,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无论如何也不能白来一次。

如果能让这些前人有机会尝一尝后来人的苦,过上后来人的苦日子,那么便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祁愿并不会制作水泥。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水泥认知仅仅只停留在“两磨一烧”而已。

烧多久?不知道。

比例?也不知道。

祁愿只知道原始的水泥好像是把石灰石,黏土这两样东西磨碎了之后在高温中烧,然后就得到了熟料。

最后再把铁矿渣子和熟料放在一起再磨一遍,就变成了水泥。

但是不是还要往里面加煤来着?

不清楚,不记得。

虽然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但这并不妨碍祁愿通过最蠢笨的办法,一遍遍实验来寻找出水泥的正确配方来。

他比这个时代的人知道的太多,也领先了太多。

虽然不敢说什么“扛起大旗,踩着荆棘和泥泞,带着人们奔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和远方”这种大而空的高调话。

但,总要做点什么吧?

……

取过装填了活性炭的猪嘴罩扣在脸上,祁愿和祁猛一起,带人将熟料和铁矿渣子在石磨上磨成细细的粉末。

祁猛和负责干活的几个庄民最开始不愿意戴上猪嘴罩这种丑陋的东西,总觉得憋闷,喘不过气来。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就是有点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祁愿无奈,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和他们讲述起肺矽的概念和可怕。

最后祁愿实在被问的不耐烦了,就干脆告诉他们有毒,吸了这种灰之后会死!

谁要是不戴,那就回家去吧!

说好的工钱也没了……

简单粗暴的办法果然很好用。

也不知道他们是被“有毒”这两个字吓到了,还是担心被撵回家后再也找不到这么赚钱的活计,一个个全都老实了下来,让戴什么就戴什么。

上工时,祁家大娃子的脾气不好,如果不按他的要求来做,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会大发雷霆。

这一点,已经相处多日的庄民们早就摸清了。

既然是试验,那就要分门别类的做好记录。

根据不同的比例,将水泥单独调配出来,再用水和沙子和成水泥砂浆。

或是抹在砖上,砌成一道道膝盖高的矮墙,或是干脆倒在模子里,倒在地上,模仿成水泥地面。

等忙完了这些事情,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了。

西邪先生有着很好的作为旁观者的优良品质。

看就看,绝不多嘴一句废话。

一但这个所谓的水泥可以代替糯米加三合土,成为品质更高的建筑材料,任谁来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城墙建造,陵寝修筑……

这绝对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大事!

祁愿能够允许自己旁观,便已经是难得的信任了,没道理再七嘴八舌的问来问去,徒惹人厌烦。

祁愿主动解释道:“水泥彻底干透还需要半月左右,这期间还要不断的浇水养护才成。”

西邪先生知道祁愿这是在提醒邀请自己半月后再来观看结果,不由得连连点头答应。

年轻人心思细腻,且有始有终,小小年纪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甚至不用开口,便很清楚自己想要知道什么。

单就这份与人相处的老练和分寸感,就足以看出这是个何等样式的少年英才!

以西邪先生的年纪和眼光,观察了解一个人,哪需要多么长的时间来判断,一顿饭,聊几句天,便足以看出些端倪来了。

现在回头想想。

祁愿当初在东篱酒肆的那句:“以一个国子监的就学名额来换取小子拜入小说家门下,单单是这桩买卖您便赚大了。”似乎绝不只是在大言不惭!

毕竟,他才不过十六岁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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