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鬼神而远之。
这里面的“鬼神”二字，甭管真的是指妖魔鬼怪，还是某些会带来麻烦的“人”，都足以说明了在封建王朝之中，古人对“鬼神”二字的敬畏之心。
上到宗教，下到市井传说，神神怪怪的事儿一直都很有市场。
不管是在战场上喜欢把敌人鲜血淋在脸上以求天神庇佑的吐蕃。
还是依靠各种乱七八糟扶乩占卜等方式来决定进攻路线的契丹，女真……八壹中文網
就连到了民国时期，甚至还能出现孙殿英在军队里组织跳大神来鼓舞士气的这种神神叨叨的迷幻行为。
纵观历史，好像无论是哪个民族，都必须要经历巫术和崇拜鬼神这一必然的阶段。
其威力之大，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也仍有余威。
出于对天地自然和未知的恐惧，人们总是对神秘的巫傩之术抱有最大的敬畏之心。
所以，当祁愿换上了一身从各种衣服、被褥、锦缎上裁剪下来的，绑缚着各类花花绿绿布条的衣服时，院子里的厮杀便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氛围。
祁愿此时的造型，不可谓不怪异。
满身花花绿绿的碎布条不说，手里还持了一对大镲，头带斗笠，脸上用各色颜料涂得乱七八糟，背后还帮着两个树杈……
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替人驱邪祈祷的神汉！
再加上那两堆不知何时燃起的火堆的火光照耀下，便更显得诡异妖邪。
“呼呼哈嘿，呼呼哈嘿，呼呼哈嘿……”
祁愿嘴里发出神秘的怪异叫声，摇头晃脑，脚下踩着不知名的步伐，浑身抽搐，如同打起了摆子。
“他在干什么？”
曹县尉人都傻了，在众多卫率的围绕间，怔怔的看着院子里，战场上厮杀才是正事，一刀子下去胳膊大腿的乱飞也很常见，可怎么打着打着突然跳起了傩戏？
“歪门邪道，装神弄鬼！”
李常的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对左右吩咐道：“去把战奴牵来。”
“唯！”
甲士领命后，便马上跑到巷子外，招呼着人将笼子打开。
那是两个由精钢铸成的笼子，每根铁条都有半个手腕粗细，被安架在马车上，由两匹马拉着，里面装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铁甲中的人形猛兽。
所谓战奴，便是将人训练的如同猛兽一样，通常要从小饲养，一生下来便让他和各类野兽厮杀，不同人言，不明伦理，除了烙印在本能中悍不畏死的战斗之外，便再无其它。
悍勇厮杀，生食血肉，这是一种生生将人逆向进化回野兽的方法。
战奴各国都有，但却数量稀少，除了容易被朝中大臣们诟病之外，其成功率底下也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御奴手刚一打开笼子，战奴便发出震耳的咆哮声来，如同野兽一样焦躁不安，身上的铁甲几乎遮住了全身的所有要害，只露出面甲后一双赤红犹如鬼火一般的双眼。
……
院子里鏖战正酣，祁老汉和祁老二在顺着墙根来回奔跑，只有巷子里有人翻上墙头，就会被他们爷俩用捡来的长枪捅翻。
直到这个时候祁愿才发现，爷爷和二叔虽然不至于像祁老三那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勇，但也身手不俗，自保有余。
一看就是曾经见过阵仗和鲜血的狠茬子，丝毫不像是普通的打铁匠。
“祁愿大哥说了，听到号令之后，马上就点燃引线，将手里的东西顺着墙头扔进巷子里！千万不能留在自己的手上，否则会死人的！”
几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小金对着另外三个小乞丐小声的嘱咐道。
“号令是什么？”小土怯生生的问道。
“他没说。”
小金紧张的淹了口唾沫，小脸上一片坚毅道：“但等会儿你们可以看我的动作，我扔了，你们就跟着扔！”
“好！听金哥儿的！”
“对，我们听你的！”
“金哥儿，咱们会死在这里么？我还不想死……”五个小乞丐中性子最为憨厚的小土害怕道。
“祁愿大哥说了，只要手里这东西扔的好，咱们就死不了！等到祁二叔和祁三叔开始跑了，咱们就跟着一起往外跑！”
小金给弟弟们打气道。
“只要死不了，以后，咱们就再也不用躲在烂柯寺里面挨饿受冻了！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白面馍馍，还有肉！想吃多少吃多少！还有酒喝！”
“我没喝过酒，也不知道好不好喝……”头脑简单的小火道。
“那小水儿呢？小水儿怎么办？”最机灵，心思也最细密的小木焦急道：“她现在的状态，没办法自己跑的！”
“放心！有人会带着她跑。祁愿大哥说了，一个人也不会丢下的。”
小金虽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毕竟自己已经如同老鼠似的被人给堵在了洞里，但还是坚持着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抱团。
不管任何时候，抱团才能有活路，哪怕这条路是错的，也必须抱成团向前走！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自己这五个小乞丐，早就被冻死饿死了……
“呼呼哈嘿，呼呼哈嘿，呼呼哈嘿……”
祁愿的傩戏跳的越发激烈了。
如同一只大马猴子般浑身颤抖，连蹦带跳的手舞足蹈，嘴里念叨着音节古怪、谁也听不懂究竟是什么的祷词，有的时候还会激昂慷慨的唱上两句。
虽然不明白，但未知的东西才最是恐惧，那些甲士们已经明显的不愿意再往祁愿的身边靠近，就连射向他的箭矢都越来越少。
就在这个时候，祁愿突然停下了傩舞的动作，无比虔诚的跪倒在地，双手伸向天空，用最大的声音高喊道。
“请雷祖助我。”
等了等，没什么反应，便又喊了一嗓子。
“请雷祖助我！”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没什么动静。
祁愿急了，堪称是用尽了吃奶的劲喊出了气势恢宏的最后一声。
“请雷祖速速助我！”
“就是现在！”
等待已久的金哥儿终于反应了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号令”，连忙举起火把，将手中的黑色罐子点燃后，迅速的扔过了墙头。
其它小乞丐也有样学样，点着了引信后将罐子扔进了一墙之隔的巷子。
“雷祖？装神弄鬼！”
李常的脸上刚刚露出鄙夷的眼神，就见天上掉下来几个嗤嗤冒着烟火的漆黑罐子。
李常的眼神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本能的便觉得那罐子不是什么好东西，随手扯过刚要从门口杀进去的战奴，挡在身前，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天地间一切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