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全部黑了下来。
我躺在一张硕大的床榻上,床沿四周系着长长的绯色纱帐,烛光下层层叠叠,盈盈飘荡,一看便不像正经人家的床帐。
我盯着曼妙的床帐缓了缓,只觉一阵眼晕,脑子也钝得不行。
空气中泛着一股浓郁的廉价香粉的味道,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我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垂首去检查自己的穿着。
只见那件大红色斜襟袄子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我这才大松了口气。
这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谈话声。
我屏息凝神,仔细听着。
一个粗重的嗓音,像是钱起的人催促道:“怎样?你倒是快说!”
对方却是名女子,清朗的嗓音甚是熟悉。
“这是姑娘的顽疾,上回差点因此丢了性命,这回更是凶险,若不赶紧治疗,恐怕活不过半月。”
“顽疾?我看她活蹦乱跳的,怎么会……”
“这是姑娘的私事,当然不会告诉你。”
那女子似乎是吴殊儿,她顿了顿,接着道:
“方才我给姑娘诊脉,就觉得很蹊跷,看样子姑娘已经很久没有用药了,而且我检查了一番,也没看见身上有坚持针灸的痕迹。”
钱起问:“什么意思?”
“姑娘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须得常年用药调理,按时针灸治疗。可我看她的脉象,像是已经很久没有治疗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姑娘这回才发作得那么厉害。”
齐老头之前的确一直在帮我调理,可自从上回跟着张颀离开冉府后,我就已经停药、停治半个多月了。
我原以为不大要紧,没曾想竟然又发作了……
钱起又问:“那该怎么办?你方才说活不了半月……”
吴殊儿笃定地道:“若想救姑娘,只能去请齐大夫。”
钱起冷下声音,“你在耍我!”
“不敢,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想必你心里清楚,若不是其他大夫束手无策,你也不会把我掳到这里来。”
钱起迟疑道:“你不是她身边的女大夫么?难道之前不是你帮她在医治?”
吴殊儿口气轻嘲,“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要是我有那个能力,会被她丢在药膳坊,替店铺配药材吗?给她治病的一直是冉府里头的齐大夫。”
“那是什么人?”
“不清楚,只知道那个老大夫,医术精湛,用药极准,他一直住在冉府里,只替冉家人看病。姑娘的汤药我无从得知,也无从下手,我当初也只是帮姑娘做针灸治疗,姑娘自从来到京城,那位齐大夫便全面接管了她的治疗工作,就连针灸我也鲜少插手。”
钱起默了片刻,又问:“那……可还有其他办法?”
“恐怕没有,据我所知姑娘并非得病,而是体内莫名其妙多了一股邪门的真气,你们练武之人想必最清楚,这并非普通的大夫所能医治的,就是连宫里的御医,恐怕也束手无策。当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定什么绝世高手就有办法,但以姑娘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恐怕等不到你去寻绝世高手了……”
钱起冷声道:“我不管,无论如何,你得给我想办法,她若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吴殊儿沉默不语,良久方道:“我救不了她,但我可以尽量想办法,让她多活几日,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若要救她,非得找齐大夫不可。”
钱起一口应道:“好,我会想办法将那个老头捉来,在此之前,你给我照顾好她。”
说罢,耳边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那脚步声便来到了我跟前。
我急忙闭上了眼,假装还在熟睡。
钱起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依着床榻盘腿坐在了地板上,像是要为我守夜。
不一会儿,他又道:“你赶紧写药材单子,我遣人去抓药。”
吴殊儿道:“有几味药比较少见……若找不到……”
钱起大手一挥,“你放心,皇城就在不远处,岂有找不到的药材,你只管写。”
与此同时,身上的被子被人拽了拽,接着脚后头的被子忽然被掀开。
我心里正慌,忽听吴殊儿高声制止道:“住手!”
她一向抑扬顿挫的嗓音中微微透着些许急切,“以姑娘现在的状况来看,你最好不要碰她,更不要刺激她,否则急火攻心,可能连半个月也撑不住了。”
钱起笑出了声,“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一阵窸窣声,他似乎站起了身,随后,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不动她,就只能动你了。”
!!!
钱起那狗贼想干什么?
只听噗噗几声闷响,吴殊儿忽然大叫出声:“放开我!走开!”
我心里一凉,撑着床榻坐了起来,“钱起!你在干什么?”
只见钱起跪在地上,半趴在吴殊儿身上,正欲行不轨。
他扫了我一眼,扭头回去,语带威胁地道:“嘿嘿,今日就饶了你,记住了,别再多管闲事!”
说罢,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复又走到了我跟前。
他嬉皮笑脸地道:“醒啦?看到没?你若不听话,我就欺负她。”
我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骂道:“不要脸!”
他捏了捏我的脸,“还有精神骂人,看来还死不了。”
“你不用那么恶狠狠看着我,从你绞杀我凤凰桥兄弟时起,你便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不过你放心,我暂时不想让你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淡淡一笑,“既然你要折磨我,又何必牵扯他人,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学医不过几年,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又何必非要将她捉来。放了她吧!我会乖乖听话。”
钱起邪邪一笑,“你说得有理,放了她也行,可如今她已获悉你我的下落,若想离开,恐怕只能被抬着出去了……”
我大惊失色,抬眸瞪着他,“只要你不伤害她,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顿时笑了,口气也软了下来,“这就对了,一个女人为何非要跟自己的夫君对着干。”
说罢,他扶起我,将我抱在怀里。
我被迫靠坐在他怀里,眼前一片茫然——
他一手抱着我的腰,一手握着我的手,“听说,你是被姓冉的给赶出来的,你且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闪过冉瑾晟决绝冷厉的眼眸,我竟不知如何说起……
“不说便不说,你哭什么!”说罢,他粗粝的大手轻轻为我拭干了泪。
“我早就说过,这些纨绔子弟最是靠不住。即便你是齐家的女儿,他不也不肯娶你为妻?如今倒好,竟还把你赶了出来,倒便宜了我……”
“你们女人就是眼瞎,看他生得好,便上杆子投怀送抱。大老爷们讲究的是真本事,一副好皮囊算个屁!他竟然还停了你的药,简直是王八蛋!”
“你要哭今儿便给我哭哭干净,往后让我再见到你为别的男人流眼泪,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
半个月也罢,我已经倦了。
这一路走来,任凭我怎么自救,怎么逃离,即便撞得头破血流,即便折腾得伤痕累累,也逃不出虐文的设定——
还是算了吧,随他去吧……
我不再抵抗,浑身放松下来,任凭钱起就那样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