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冉瑾晟的指责，我小手一摊，耍赖到底。
“你也看到了，我住过去会打扰到贵府长辈，再说，我如今并非只身一人，身边有几个生死之交，我不能只顾自己享乐，却不顾他们的死活。”
他眸光一闪，居然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我顿时被他笑得浑身不适，立马扯开话题问道：“外头那些人对你那么恭敬，你们很熟吗？”
冉瑾晟敷衍道：“谈不上很熟，见过几次面罢了。”
我嘴角抽了抽，小心陪好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冉少侠？你的武功那么高，莫非你也是江湖中人？”
他睨着我，“你非江湖中人，他们不也围着你转。”
的确是。
正犹自得意，冉瑾晟却刻意提高声音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么笃定我会对你哥不利？今日如此，那日将你嫂嫂接来亦如此。”他瞳孔微缩，紧紧盯着我。
总不能说我知道他的底细吧……
我愣了片刻，“因为……你不是太子党么？”
空气顿时凝固，他看了我半晌，仿佛在找我表情里的破绽，良久后他才缓缓道：“往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他站起身，微凉的手指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下意识躲了躲，却被他制住，他无多余的动作，似乎只想给我号脉。
他一边搭着脉，一边道：“这事我的确不知，想对付你哥，或者想对付朱嘉赟的人不止我一个。再说濠州的烂摊子一大堆，我若想对付你哥，犯不着用你嫂子，只一个藏匿贡银的名头，就能让他脱一层皮。”
……我怀疑他在忽悠我，可一时间我脑袋里也一团浆糊。
他见我不说话，黑眸一敛，又道：“就如我方才说的那样，我知道的案情，手里能获得的证据绝不会比朱嘉赟少，若想对付你哥，轻而易举。再者我这个人最嫌麻烦，有时候手起刀落便能解决的问题，我犯不着劳心劳力地去搜查证据……”
说罢，他侧首看我，犀利的目光逼视而来……
小心肝抖了抖，我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挣开他的钳制，“证词出自杜若之口，而杜若又是你找来的，你叫我如何想？”
“当初把杜若找来，你不知我是出于何目的？”他反问，微恼的眸底煞是好看。
我想装傻，奈何架不住他审问犯人般的逼视……
“兰卓荦，我说过不喜你事事瞒我，事事提防我，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冉瑾晟依旧一如既往把别人当孙子的口吻，我却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真不是你？”
他挑眉，“若我出手，你哥还会活到现在？”
……
“那三爷觉得是谁想对付我哥，或者想对付昭王？”
冉瑾晟盯着我，缓缓道：“朱嘉赟本就野心勃勃，自两年前，平定安南后，他的威望越发高涨，朝堂上想对付他的人更是有增无减，以江俊丰为首的浙党，以黄世清为首的齐党、以秦永年为首的楚党以及曹曦所在的锦衣卫都拥护太子，因而朱嘉赟的夺嫡之路必定不会太平。”
话都说道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对他以及他的说辞，持观看态度，想让我像三个月多月前对他敞开心扉，那是不可能的。
我退后几步，“既是这样，我不会再为难秦立禹，三爷请回吧！”
空气一时凝滞，我垂眸不愿看他，他似乎觉察出我的疏离，看了我半晌，终是抬脚出了屋。
重新回到院子里，冉瑾晟又跟各门派的人寒暄起来，然后我花了整整五分钟，才反应过来冉瑾晟想干嘛……
冉瑾晟脸上挂着寻常少见的谦逊和内敛，口气客套地道：“方才我听齐墨说了，各位掌门是想抓钱起？不知现下有什么打算？”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这啊那的不知如何开口。大概是因为我与冉瑾晟堵嘴拉手的小动作，让他们看出点苗头来了，于是方才撺掇我上昆仑的众人，现在一个个安静如鸡……
作为带头人的江舟子大概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终于站了出来，“我们原是想着请墨姑娘跟我们一道上昆仑山，在途中设法伏击钱起，可此事凶险，我们也不能拿墨姑娘性命开玩笑，便想着另寻他法。”
冉瑾晟反而点头称是：“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是认真的吗？
我眼珠子差点没瞪掉！他这是恋爱谈不拢便对我落井下石？！
冉瑾晟无视我视线投去的抗议，接着道：“钱起的势力一直是朝廷的一大心病，当日怀州让他给逃了，今日既然让我碰上了，那在下绝对不能坐视不管，诸位英雄是冉某的前辈，希望诸位能助冉某一臂之力。钱起的势力，我来捣毁，钱起的人头，你们拿去！”
众人炸锅，纷纷议论开来。
江舟子好心替冉瑾晟搭了个台阶，“少侠严重了，钱起出身武林，自当是武林中的事，冉少侠不必蹚这浑水，再者，为着墨姑娘安全着想，这也并非一个万全之策。”
冉瑾晟却完全把我抛之脑后，恭敬地道：“阁主客气了，钱起烧杀抢掠祸害百姓，朝廷早就容不下他了，这原本就是冉某的分内之事，我虽不是武林中人，却与诸位前辈多有缘分，咱们同仇敌忾，索性共同对付钱起，群力群策，将钱起的土匪窝统统一锅端！”
节操之于冉瑾晟，犹如阑尾之于人体。
关键，冉瑾晟的态度过分热情，他们果然关系匪浅。
半天不吭声的高思义这时候站了出来，“虽说咱们中原武林与朝廷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可钱起的势力盘踞南直隶，我们中原武林又分崩离析，铲除一个钱起尚且困难重重，又谈何拔除所有匪患？现下若能得到冉少侠的助力，相信不日便能替武林除一大害，替老百姓铲除匪患之苦……”一番话说得让人无比动容。
高思义一呼百应，其他掌门人、洞主纷纷应和：
“冉少侠心系天下，实乃百姓之福。”
“公子大仁大义，实属难得！”
“有了公子相助，这次我们一定能手刃钱起……”
原先都围在我身边的人，现在全都去拍冉瑾晟马屁去了，一口一个少侠，一口一个公子。我幼小脆弱的心灵再一次被践踏得只剩渣渣。
我仰天长叹——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不是，你们都是工具人么？你们都没有反对意见么？你们江湖中人特立独行的风骨呢？
还有，谁让你们替我做决定了？
姐姐我，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