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纳闷了,明明杀死他们兄弟的不是我,是徐少舟,是佟指挥使,是冉瑾晟。
可他们却偏偏给我下“追杀令”,这、这、这是看我好欺负么!?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给兄弟们报仇,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把你们的兄弟害成那样的?是我吗?”我指了指自己。
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众人,我冷哼一声,接着道:“不是我,也不是徐少舟,是你们!是你钱起!是那个一直把你们当成傻子耍着玩儿的长淮卫指挥使!我若是你们,恨不得好好灌自己一个大耳巴子,好把自己给打醒!”
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是非分明,不容分辨!
我气不过,接着向众人心口上捅刀子,“你们找我报仇,是很容易,可杀了我有什么用呢?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吧?你们扪心自问,真若杀了我,你们兄弟的灵魂能得到安息么?你们对得起他们么?你们当得起“义气”两个字么!我死了不要紧,你们仍然会被唾弃,被世人,甚至被你们身边的亲人!”
老五脸色一黑,厉声怒斥道:“别听这贱人信口雌黄,只有杀了她才能替兄弟们报仇!”
忽然,一个低沉阴冷的嗓音缓缓响起,“那笔金银珠宝你拿了,功你也立了,你没有信守承诺也就罢了,还剿杀了我们凤凰桥数百名兄弟!”钱起怒不可遏,额上青筋因为极度愤怒和隐忍凸凸跳动。
大意了,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样说来,我好想真的没有立场说自己没有害过他们……
小贼应和道:“那天晚上就是你!你打晕了我,还向官兵们泄露了凤凰桥兄弟们的行踪。二哥四哥死了,林乞儿也死了,连二蛋都死在你们手里了,你还敢在这里强词夺理,满口谎言!”
赶尽没杀绝,后患无穷啊!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他们单单给我下了追杀令,还有钱起的态度,这次见面,他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生吞入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我只能装傻:“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晕你了,我们认识么?凤凰桥的山匪不是被佟指挥使剿杀了么?”
他们却置若罔闻,一个个拳头紧握,怒目而视,似笼罩在一片悲愤的阴影之中。
钱起更是如那阴兵首领,双目赤红,嘴角带煞,直接给我下了断头令:“齐墨,今日不杀你,我愧对黄泉下的兄弟!动手!”
他的声音很低,最后两个字却咬得异常清晰响亮。
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可事已至此,我再怎么能言善辩,在事实面前,所有借口和谎言瞬间土崩瓦解了。
思虑间,逐月和冉彻已经跟钱起打起来了,我脑袋很乱,拼命想理清头绪,可事情越清楚明白,我心里越发惊慌,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匪众一拥而上,冉彻在车前对抗钱起,逐月在车后抵御匪众,只有一无是处的我抱着脑袋窝在马车的角落里怔愣发呆。
我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说到底,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自诩能掐会算,可如今不也错漏百出……
“哐当”一声巨响,马车一震,我回神看去,从外头砸进来一团黑影。
定睛一看,居然是冉彻。他狼狈地瘫在车板上,嘴里汩汩冒着血。
我手一抖,急忙扑到了冉彻身边,“冉彻,你怎么样?冉彻!”
“姑娘……快走……”冉彻半合着眼,痛苦地想要坐起身,刚说了半句话,嘴里又冒出来一股温热的血水。
“你别说话。”我扶起他,刚掏出怀里的伤药,“刺啦”一声,车帘被人撕碎,我惊慌抬头,钱起宽大结实的身体顿时挤进了小小的马车里。
“钱……啊!”甫一张口,愤怒的钱起仿佛一阵阴沉的飓风猛然席卷而来。几乎是一瞬间便卷住我的喉咙冲破了摇摇欲坠的马车顶。
我只觉喉咙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晕头转向地落在了河岸边的木头堆上。那是一堆废弃的树桩,像是农家准备入冬特意收集的柴火,后头便是遥遥而下死一般沉寂的河道。
我掰着钱起的手挣了两下,奈何对方臂力惊人,脚下又凹凸不平,站也站不稳,一时间,像是置身于悬崖边一般,心里阵阵发怵。
河道边安静了下来,匪众们满脸愤恨,咬牙切齿地盯着我。
“姑娘!”逐月脚下一动,后颈一股大力顿时袭来,钱起抓着我的衣领,捏着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就像烤鸭大厨那般,撑起鸭脖子,准备入炉。
逐月生生止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我脚下悬空,喉咙淤堵,只能铆足气力死命掰扯抓挠身后之人铁钳般的大手。
“呵呵……”
一番毛骨悚然的冷笑后,耳边扑来一阵热气,钱起低沉克制的嗓音贴耳传来,“兰卓荦,你害我凤凰桥一百二十八个弟兄当场毙命,今日我钱起不杀你,枉为人!”
说话间,左耳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疼痛。
!!!
钱起那禽兽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他犹不解恨,竟然还咬着皮肉,用力地碾了碾——
我疼得冷汗直冒,身体不住往下躲闪,可钱起一只手紧紧勒着我的身体,另一只手牢牢掰着我的脑袋,我根本躲不开!
“王八蛋!”
激烈的疼痛让我当场暴走,我梗着脖子怒吼道:“你要杀便杀,我不怕你!”说着便往后使劲去撞他。
然后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来了,不管我怎么使劲挣扎,钱起岿然不动,依旧泄愤般地狠狠咬着我,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脖子上缓缓流了下来了……
我感觉自己已命不久矣,也不知道被人咬成这样,需不需要去打狂犬疫苗。
一百二十八条命……
我还是不争气的哭了,也不知道是被脖子上的伤口疼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脑子里很乱,我反复告诉自己,他们是土匪,一群人渣,死不足惜!
可如今脖子上这活生生的连筋带骨的疼似乎又在提醒我,这也是另一群人的痛,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