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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瑜伽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硬。怀兮躺在上面,双膝不自觉地微微屈起。他们距离如此近。彼此的一呼一吸,也如此的近。
胸膛一起伏,压抑住一颗不安分的心。稍稍一睁眼,就撞入他幽深的眼底。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无声的对视,也渐渐地变了味道。
她看着他,视线一游离。
眼前好像就出现,那晚她酒店房间头顶的那盏金铜『色』表面的灯。倒映出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此刻,头顶天花板居然是一整面,通明透亮的镜子。
她视线越过他,能比上次更无比清晰地看到,此时此刻,她被蜷于他身下,双腿分置于他腰身的两侧。
维持这样的姿势,她双腿拢了拢,浑身都不自觉地燥热。
她又移眸回看他,手指似有若无地勾了下他冰凉的耳垂,轻笑:
“你要怎么试。”
她刚才就注意到他左手的手腕儿戴着运动手表。
那会儿他好像是要去健身房那边的。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像是个小型的私教室。旁边也错落地摆着几个瑜伽垫,还有一些简单的器械。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赛车场吗?
但刚才在场地里进行最后一组拍摄时,他就不在。
突然,一声很尖锐的声响。
他的手表开始计时了。
“躺好了。”
他沉声地命令道,嗓音哑了些许。
怀兮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程宴北双臂支撑住自己,伏在她身体上方。那双深沉的眼,死死地攫住她,凝视住她。丝毫不挪。
眸中满是,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彼此对视一眼,接着,他突然屈下双臂,蓦地伏低——
怀兮又是条件反『射』地一闭眼,屏息凝神。
“……”
可小半秒。无事发生。
不若她想象中那般,他或许会,气势汹汹地对她展开什么激烈的攻势。
反而,只有一个轻而快的吻,落在她唇上。
猝不及防,却又好像是水到渠成。
如同一片羽『毛』,从她心上同时拂过。
不留痕迹,却偏偏令她满心喧嚣。
“……”
怀兮心跳跟着慢了一拍。
再睁眼,眸光一颤,看着他。
程宴北停在了她上方。他敛低眉眼,单眼皮弧度狭长,黢黑瞳仁幽深不见底,静静凝视着她。
她宛如第一次接吻。
那般惶惶又羞赧,又急切地,想向他索取更多的表情。
他唇边缓缓泛起笑意,似乎对扰『乱』了她的心,非常非常之满意。与她这么对视了小半秒,他眼睫微一垂,半掩住眼中神绪。
再次覆下来——
怀兮心『乱』得不成样子,这次不是条件反『射』,反而像是享受,像是一种,对从前过往的追寻,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又吻了她一下。
认真,小心,谨慎,却又富有感情。
原来他说的,所谓证明自己身体素质很好的方式,就是这么将她环于身下,做了一个又一个的俯卧撑。
覆下来时就吻她一下。
每一次,都停在一个极克制,却又极暧.昧的距离。
他有千般本事,万般手段,就如昨晚故意不接她电话那样,频频将她的心搅成了一团糟。
怀兮不由地想起高考前最后一节,巩眉特意允许他们去放松心情的体育课。
闷热的夏日,学校的体育馆比这里大出十几倍还不止,铺着结实的塑胶地,两侧有很高很高的篮球架。
男孩子们在场地中打球灌篮,女孩子们在一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跳绳儿或者聊天。
那时一整个下午,一整个夏天都是他们的。
都是青春的。
怀兮坐在一边看他打球。
听说他在上一届篮球赛上创了许多佳绩,身体素质很好,体育特长班的老师还游说过他要不要去考体校。
他拒绝了。
那天他们那一方和另一方打友谊赛输了,互相以一百个俯卧撑为赌注,不做完不准走。他作为主力队员自然首当其冲,甚至还帮身体素质不如他的队员包揽了一部分。
一开始大家看一群男孩子在场地中央挥汗淋漓地做俯卧撑还津津有味儿的,一直起哄,直到放学铃一响,场馆的人就一哄而散。
那天难得放学早,很快就没人了。
一个同学走时还朝她喊:“怀兮!别因为他是你男朋友就放水啊——数够二百个再让他走!”
不多时,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光。
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地中挥汗淋漓,她在看台上等他。
怀兮走下看台,到他旁边蹲下来,拿出面巾纸为他擦汗,问他:
“多少个了?”
“你数了多少?”他累得说不出话。
其实怀兮根本没数。
她蹲在一边,看他那么累,又去给他擦汗。浸湿了一整张纸。
无意触碰到他皮肤。
滚热的。鲜活的。
她指尖不由地一颤。
“我没数,”她说,然后颇埋怨的:“他们都走了,没人看了你就不会不做了么?非要做完。”
他这才停了一下,侧头,单眼皮旋开个温柔的弧度,朝她笑。
“我不是在等你过来心疼我吗。”
“……”怀兮哼一声,别开头,“谁心疼你。”
他便沉沉地笑了。
那时他还剩五六十个就结束。怀兮嫌地板太硬,从器材室拉过来一个折叠垫,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心疼他”让他在上面做完再走。
他倒是老老实实地过来了,顺便,一把将她也给拉了下来——就像现在,她横陈于他身下,他覆在她上方,做一个俯卧撑就亲吻她一下。
那天他们在无人的体育馆接了很久的吻。
到最后,都忘了还有多少个俯卧撑没做完,他和她躺在垫子上,他叩着她纤瘦的腰身,温热的手顺着她宽松的校服绵延向上,不休不止地几乎吻遍了她全身上下。
从日暮到日落。
她很清晰地记得,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蕾丝边儿缀碎花的内衣。他们的校服上衣也是清透无瑕的洁白。或许纯情到极致,就是致命的情.欲,从那次敢跟他在学校体育馆里做.爱后,她就再也没穿过款式那么纯情的内衣。
怀兮今天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贝壳白无肩带『露』脐背心,她不是干瘪的身材,该瘦的地方一丝累赘没有,该丰盈的地方也十分饱满丰盈。
浑身渐渐燥热。
再一抬头,去看头顶的镜子,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双膝紧紧挟住了他的腰身,他不再吻她的唇,而是边咬着她的耳朵,边去吻她的颈。
从一开始浅尝辄止的试探,到察觉到她的身体有了反应后,攻势愈发迅猛。
他知道如何让她心『乱』神『迷』,时隔多年,也还记得她哪一处最敏.感,知道如何让她的身体缴械投降。
她周身上下的神经好像全都由不得自己。
半仰起头微喘,双手环住了他的肩臂,按着他在自己肩窝,想要他向下,还想要更多。投映在上方天花板的一张脸,已被破碎『迷』离的情.欲包围。满眼满眼,都是朦胧的氤氲。
俯卧撑亲吻不过是他的幌子,犹如昨夜那个响过三两遍都故意不接的电话。
不知何时,他停下了动作,只顾着伏在她身上亲吻她,也不知他是如何带着她,跌入了这个不见底的欲海深渊。
更不知,她与他,该怎么挣扎出来。
程宴北一个提气,揽住她已软成一滩水的腰身,一个翻身,就带着她坐入了他的怀里。坐了起来,继续吻她。怀兮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身子微微上提。
她背心无肩带,察觉到有一缕柔热气息掠过,如给已成熟了的诱人鲜美的果实剥了皮,他牙齿轻轻一咬,盈盈昭然。
如此看不到头顶镜子投『射』的他们,她心底仿佛受到了安慰。闭上眼,脖颈在空中高高昂起个优美的弧度。无比克制,又无比享受。
他们离窗很近。
稍一睁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赛车场里,蒋燃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在赛道中飞驰,迅如闪电。
可这边程宴北吻着她,由下蔓延而起的燥意,也快如闪电。
很快,就侵蚀她周身上下的感官知觉。
挣扎不出。
躲不开,也逃不掉。
果然,偷心先要偷情。
“程宴北,你到底是放不下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半途,怀兮极克制地出了一声。她的感冒尚未痊愈,嗓音仍有些沙哑。
程宴北的吻停了停,掐紧了她腰,手指覆在她后腰那处纹身,炽热气息倏尔从她胸口向上,拂过她的耳朵。隐隐作痒的。
哑声。
“都有。”
怀兮抱着他,一时默然下来,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这个答案是她想要的,还是她不想要的。
她的心已然被他搅得一团糟糕,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在为过去的他心动。
还是现在的他。
她望着不远的车场,思绪从隐隐传来的引擎声中渐渐清明了一些,回想这几日,时间短促,却发生了许多事。
她本不该这么快就动心的,对不对。
这么短的时间就沦陷于他,那反问她自己,到底是重拾过去对他的心动,还是被现在的他吸引。
对他与她而言,到底过去与现在,谁更胜一筹。
正游离神绪,不知多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逼』仄的手机铃声。
是他扔在不远处的手机在响。
“那个,你手机……”
她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要提醒他。
“不管。”
他低声地说,锋利的发尖儿如锐芒,在她胸口穿刺。像是要将她的胸前也烙上纹身。
过了会儿,又有人敲门。
“有……”
怀兮又要提醒他,却被他直接又按回了瑜伽垫,他覆下来吻她,将她双手的手腕儿高高提过了头顶。她便动弹不得。
他深深看她一眼,俯身咬她的锁骨,引得她频频打颤。上半身几乎被剥了个干净,衣不蔽体。今天她下身穿了条长裤,一切完好,却能感受到有什么在一下下地试探着她的底线。
门外敲门声继续。
他不管不顾。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也变得不管不顾。装作听不见。
她遇见他后,就是个毫无底线的人。毫无自制力可言,几度变得不像她自己,心也『乱』得无底线。
高中时那般怯懦,对校园欺凌毫无反击之力的她,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大家都躲着走的他。
不仅在他家人都在的情况下,和他在他家的阁楼做过,还跟他在学校的体育馆做过,大学时一次在地铁站分别还在卫生间做过,包括前天晚上在酒店擦枪走火,现在又在这里意『乱』神『迷』。
在克制的相拥与无法克制的喘.息之中,她渐渐地,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无法招架他一番番猛烈的攻势与亲吻,很久,很久,她才硬挤一般,颤抖着嗓音对他说出一句:“程宴北,我想和你上床。”
他倏然抬头,对上她视线。
她像是极力地从他的吻中挣扎了出来,眸光渐渐地恢复了清明。
“我知道。”
他笑意淡淡的,眸『色』渐深。
“我忘不了你。”她定定地看着他,望入他的眼底,好像在承认着什么,“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总能梦见你,总能。”
他也看着她,沉默了小几秒。
才说。
“我知道。”
她稍稍地垂眼,避开了他的眼睛,如此轻声地补充道。
“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重新跟你在一起。”
一阵冗长的寂静。
这次他沉默地久了一些,半天,才听他徐徐低缓地笑了声。
“嗯,我知道。”
然后,又覆下来吻她。
毫无顾忌。
似乎也没将她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怀兮浑身一点力气都快没有,在他的牵引之下,要匆匆去解自己裤子的纽扣,却几番解不开。
她是个急『性』子,如此有些着急了。又仿佛是在跟自己的羞耻心赛跑。
程宴北挡开了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别动”,就要帮她。他指尖温热,掠过她小腹的皮肤。
一阵阵的痒。
此时,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
一次比一次急促。
他们没有亲吻,没有任何情.欲作幌的遮挡,敲门声不断,空旷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瑜伽室里。
仿佛在拷问着他们。
怀兮要去挡他的手。
程宴北低垂眉眼,却有条不紊地解她的纽扣,她听着那敲门声,问他:
“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他没抬头。
“有人敲门。”
她话音刚落,纽扣便开了。她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紧张地咬了咬唇,对上他的视线。
他迎上她目光,抬起头,唇角笑意淡淡,一层浅淡的绯红,像是她口红的颜『色』。
『迷』『乱』又斑驳。
“你很关心外面是谁?”他轻佻地问。
怀兮也不确定,她下意识望赛车场那边,蒋燃那辆银灰『色』的梅赛德斯依然在场地中飞驰。
机械地动了动唇。
“不是,我觉得应该是找你的……吧。”
事实证明,外面有人敲门,的确程宴北有关。
这件私教室最近都是他在使用。
他们还没进行下去,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还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程宴北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别出声。
怀兮便赶紧穿好了衣服。
他没直接去开门,反而边走边将上身的黑『色』背心脱掉,直往一侧一个小房间走去。
很快,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去冲澡了。
又是戛然而止。
五分钟后,他就重新出来,一身清爽。怀兮此时也穿戴完好了,她坐到一边去,看了他一眼。
他先过来,牵住她的手,好像是怕她走了似的,牵着她很紧很紧,直接带着她,去了刚才他出来的那个里间。
“我去看看。”
他拇指指腹滑过她的唇,却是不急不躁地,为她一下下将被他吻得斑驳『迷』『乱』的唇彩擦净了一些。
怀兮眨眨眼。
他笑了笑,柔声说。
“在这里等我。”
然后出去开门。
门外是这栋楼的管理员和任楠,身边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穿一身皱皱巴巴的校服。与他和怀兮上学时的校服一模一样。
宽松的白『色』上衣,臃肿的黑『色』运动裤。
上面有南城七中的标识。
程醒醒一见他,便是眼睛一亮。
“——哥!”
程宴北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