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下,余温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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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行人越来越多,路边商店门前的树荫下,三三两两的男女凑在一起聊闲,萎靡了大半天的城市开始恢复活力。
“我先跟小安回去,等会儿骑摩托车回来接你。”
张明亮抱着刚睡醒,还在揉眼睛的毛蛋从服装店出来。
林安冲毛蛋伸手,毛蛋扭身躲进张明亮怀中,几秒种后又扭过头来,怯生生打量着林安。
“这是恁舅,你的玩具就是恁舅给你买的,忘了?”张明亮笑着提醒毛蛋,尝试把毛蛋递给林安。
毛蛋含着手指努力回想,还没找回记忆就被林安接过,放在摩托车油箱上,双手环着毛蛋防止他乱动掉下去,“喊舅,给你买玩具。”
“舅。”
毛蛋仰着头脆生生叫了一声,脸上已然有了笑容,不知道是记起了林安,还是看在买玩具的面子上。
“坐前面不中,你抱着。”
林萍皱眉提醒张明亮,又对林安说道:“离天黑还早着哩,路上骑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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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缓缓启动,林安没话找话地跟毛蛋聊着,许下了好多玩具之后,两人不再那么生疏。
“五香猪头肉~!”
在小商贩的悠长叫卖声中,人力三轮车从身边经过,擦肩而过的肉香味让人不自觉耸动鼻尖。
“停车,买点猪头肉。”
张明亮拍打林安的肩膀,卖卤肉的商贩听到张明亮说的话,立即停下三轮车,见摩托车减速,连忙倒退回来。
“咋卖哩?”
“猪头肉三块钱一斤……”
商贩报价时主动掀开笼布,箩筐里堆满了色泽红亮香气诱人的猪下水。
正儿八经的好猪肉一斤也就四块钱左右,按理说猪下水应该不值几个钱,三块钱一斤的价格着实不算便宜。
寻常老百姓,绝对没几个愿意花钱买这玩意儿,买点肥肉给家人肚子里添油水才是会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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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
毛蛋用力往前倾身子,若不是张明亮护得紧,身子都得掉进装肉的箩筐里。
现在的林安和张明亮都不用精打细算过日子,再加上猪头肉确实让人发馋,直接让商贩称了两斤猪头肉,又要了一些猪肝猪大肠。
“十三块七毛钱,凑够十五块钱中不中?”
商贩冲两人乐呵发笑,出摊第一单生意就遇到大主顾,高兴劲儿压都压不住。
“中。”
林安刚要掏兜,张明亮抢先付了钱,“切一小块猪肝,先叫小孩儿吃着。”
张明亮的本意是从已经买下的猪肝上面切下一块,商贩倒是会来事,直接从箩筐里面切了一块递给毛蛋,“吃吧,这一块不算钱。”
刚进家门,毛蛋就大声呼喊姥姥姥爷,惹得好几个月没见过外孙的刘秀云抱着一个劲儿发笑。
张明亮给林红军递上香烟,简单聊了几句便骑上摩托车回县城接林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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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弄几个菜,我去喊鹏飞他们过来喝酒。”
大半年没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然少不了跟朋友聚一聚,买这么多卤肉就是为了晚上喝酒。
见到林安,林鹏飞很是惊讶,聊了一阵后,主动说道:“那几个货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剩我,胜利、猴子和海涛,海涛今天没赶集,猴子和胜利不知道回来没有,你回家准备酒菜吧,我去喊他们。”
“我自己去。”
林安谢绝林鹏飞的好意,“我请喝酒哩,你替我喊算啥?回来了总得去家里走一圈。”
一圈转下来,只有林海涛在家。
林胜利和侯柏平还没回来,听他们父母说,都是天快黑时到家。
“大,猴子回来之后,让他上俺家喝酒去。”
回到家里,林红军已经弄好了下酒菜,大塑胶盆里铺满了啤酒,用刚压出来的井凉水镇着。
陈清坐在院子里,毛蛋在她身边唧唧咋咋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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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安回来,毛蛋立刻转身跑到林安跟前,伸开胳膊连比划道,“舅,你给我买枪,要这么长的!”
三岁多点就知道要玩具枪了?
林安有点惊讶,瞄了陈清一眼,见她笑着不说话,好奇问道:“你会玩不会?”
“不会。”
毛蛋小脸蛋上满是诚实,紧接着嘟囔道:“胖蛋有手枪,老打我,你给我买个比他大的枪,他就不敢打我了。”
“胖蛋是谁?”林安憋着笑问道。
“胖蛋就是胖蛋啊!”
毛蛋皱了皱眉,似乎在嫌弃林安笨。
陈清被俩人的对话逗笑,“胖蛋是咱姐服装店旁边邻居家小孩,比毛蛋大两岁,经常逗毛蛋。”
弄清楚缘由,林安佯装气愤,恶狠狠道:“我给你买一把比胖蛋还大的枪,给他打哭中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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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毛蛋喜笑颜开,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舅,我长大了亲你。”(亲近,表示关系好)
说话间,张明亮带着林萍回来,没等摩托车停稳,毛蛋就跑到林萍跟前炫耀买玩具枪的事情。
林萍敷衍两句,快步来到陈清身边询问身体状况,顺带分享经验。
吃过晚饭,天色彻底暗下来时,林鹏飞四人姗姗来迟。
林红军和陈二狗找借口出门,把空间让给年轻人,女人们则是在院子里纳凉聊着家常琐事。
“听说是鞋厂,具体在哪不清楚。”
喝酒时聊到朋友伙计的现状,林鹏飞给出模糊回答。
“我跟他们几个说过,让他们跟着俺们干服装生意,肯定比出去打工强,他们不听。”
林胜利摇头叹气,“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骗谁也不能骗他们啊,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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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情分尽到都中了。”侯柏平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跟我刚开始一样,出去干一段时间就知道了。”林海涛嘿嘿笑着,当初自己也是宁可在工厂打工,不想做生意嘛。
林安无声笑着。
上一世,除了林鹏飞把小卖部干成了超市,自己半路出家学了维修,有了一技之长养家糊口。这些朋友们都是农民工,半辈子都在奔波打工。
现在,一半的人或多或少受自己的影响选择做生意,挣钱多少暂且不论,最起码日子比打工卖力气好过。
“上次进货时遇到周建军,听他说,有人喊你入股服装厂?”侯柏平主动找上林安,“啥样的服装厂啊?”
此话一出,屋内瞬时安静下来。
张明亮疑惑看着林安,咋没听说过呢?
“就是羊城国营服装厂,恁之前卖库存衣裳那个厂,现在改制了,私人可以入股,我没答应。”
林安本不打算告诉他们的,既然侯柏平问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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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库存衣裳,张明亮几人齐齐露出笑容,除了后入行的林海涛,三人都吃过库存服装的甜头。
“改制成啥样了?现在生产的什么服装?”林胜利冲林安贼笑,“你跟服装厂领导认识的话,俺几个进货能不能便宜点?”
“没关注过。”
林安笑着摇头,“我回去帮你们问问。”
几人聊天时,林鹏飞默不作声地喝酒,一连几杯啤酒下肚,趁着几人夹菜时忽然开口,“小安,你能借我点钱不?”
林安眼底闪过诧异,借钱那种难以张口的感觉,自己深有感触,傍晚自己去小卖部时,他怎么不开口?
选择在人多时开口,是怕自己不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