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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第 90 章(1 / 1)

隔日清早上朝前,岚王硬生生把睡梦中的宴语凉给亲了个醒,继而捉起来:“替我更衣。”

“嗯……”

不到寅时又是隆冬,天还大黑着,宴语凉困得睡眼惺忪又晕头转向,却一路乖乖贴身侍候岚王各种穿衣、梳头。

想要后宫生活好,伺候夫君少不了。

宴语凉虽遗忘了他作为金屋男后这一年的血泪史,但还记得饱览的史书与看过的小话本。

捂住哈欠,一路做小低伏利索地替岚王捋顺礼服的大毛袖、疏离乌黑的长发、戴上璀璨的宝石冠再欣赏一番——瞧瞧!真不愧是谋了逆娶了皇帝的人!俊潇洒玉树临风,真好看。

岚王走了,宴语凉美滋滋,又栽床上睡回笼觉。

再睡醒时天已大亮,茶榻上已摆满各种替他准备的早点美食热气腾腾。他也饿了,不客气地吃吃吃。

食欲倒是挺好。

一边吃一边默默寻思,他过去十年虽是人人口中的“勤政明君”,日常起居却是个废物,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啥也不会干。根本不可能有清早时他伺候岚王那驾轻就熟的利落手感。

由此可见,这一年里……他肯定没少照顾小庄!

唉,朕也是不容易。

宴语凉都能想象自己这一年的日子。想他素来能屈能伸,哪怕隔着血海深仇,只要别人肯留他一条狗命他也肯定是要曲意逢迎、静待伺机而动。

何况对方还是小庄。

他心里本就有小庄,待他自然会更是不同,一定更好,更肯花好多心思。

难道正因如此,他才在这一年里刻苦修炼出金屋男后的十八般绝佳技艺,并且又巧舌如簧重新得了小庄欢心???

宴语凉暗自觉得**不离十。

要不然,昨日小庄也不能那般。听他说了几句就信他,亲他红他他。

总而言之,小庄一如既往地又着了狗皇帝的道。

早已被他这一整年潜移默化地顺毛捋了。虽时不时仍旧有些气他、想掐他,又终舍不得。

唉。

酒足饭饱,宴语凉很自觉地去院里洗漱又到镜前好好打扮看一番。

如今以色侍人,自然不同从前。

束发,换衣。

硬生生弄了一堆。还行,勉强有点帅。

庄青瞿下朝回来。就看到皇帝自觉地整整齐齐正襟危坐在床等他。一身新郎官一般的玄底大红礼服,华丽的珍珠冠束发。

此人平日里虽是活泼平和,但眉宇里自带一种帝王贵气,总有种犀利庄重的感觉。然而这几天却很不同——虽是一身华服,气质上却是恭敬收着的,异常警觉乖巧,异常的怂。

庄青瞿:“……”

“没点眼力见,只知坐着?就不知赶紧过来伺候更衣?”

本来是真不想继续逗他了的。可谁让他这样,叫人忍不住不逗。

宴语凉闻言,连忙狗腿地马上就下床过来。他不习惯这一身繁缛华服,短短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被庄青瞿嫌弃的捉起来。

继而看他笨手笨脚替自己脱衣,又忙不迭去挂自己的白狐大毛氅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几乎要绷不住笑意。

挂完衣服,宴语凉又恭敬伺候他喝茶。

庄青瞿:“烫。”

宴语凉吹吹吹。

庄青瞿:“喂我。”

宴语凉又赶紧拿起小茶匙,被不满地白了一眼:“喂茶都不会了?”

……

男后不易当。

谁知岚王荒淫连喂个水都要用嘴喂,谁知道以色侍人喂个水都要被揉搓?喝口水还不够闹的,宴语凉是好容易束好的发髻也乱了、华丽的衣衫也不整了,在岚王怀中如猫般被撸,并认真寻思着将来史官会把自己写成什么样。

前半生执政十年,功绩煊赫,无人能及。

后半生以色侍人,宠冠后宫,亦是无人能及?

那他可真要成为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愁。

岚王好整以暇眯着眼捋他,对他的乖巧好气又好笑,也真绝了——朕不愧是能屈能伸的某人,就连“后宫帝娇”这种新身份,都能飞快地认命且敬业上岗。

让他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人啥都能干。当笼中雀又究竟能当得多优秀。

随后的几个时辰。

庄青瞿把一堆奏折扔他面前:“两个时辰,把这些看完。”

宴语凉:“……啊?”

“既为君后,内理后宫、外辅朝政为我分忧,不是理所当然?”

宴语凉无奈,只好勤勤恳恳批折子。男后不易当,晚膳时至,他更不得不坐在岚王腿上伺候吃饭。岚王自己有手,但岚王的手只愿长在他腰上,他得负责夹这个夹那个,岚王还挑食!

晚膳后,他陪岚王去御花园散步消食,无边风月下讨论国家大事。

回宫,岚王要看他画画,指名要他画《岚王风流出浴图》。

小庄这一年,真的学坏了。

他以前不是一本正经的很,是从哪儿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画完丑得不行的出浴图,夜里还得侍寝。

宴语凉呜呼哀哉。小话本都是骗人的。当君后的生活一点也不比当皇帝轻松!

大概此刻唯一的欣慰,就是得知在他遗忘的锦裕十一年里,大夏依旧蒸蒸日上。北征了处月,砍了处月王的头颅。南征了胶南,又俘虏了胶南王。还以堪舆国的白薯和玉蜀解决了粮食短缺,研发了削铁如泥的新式兵器。

最最重要的是,洛水堰修好了!困扰大夏千年之久水患得以根除。

如今万事万物一片大好,只有瀛洲扣船一事十分麻烦!

宴语凉:“朕……咳,我还是觉得吧,这瀛洲之前虽暗中一直支持北漠与胶南与我大夏不合,却从来只是搞背后阴招,这次却突然不管不顾正面跳出,定有什么缘由。多半是背后又有落云在后支使!”

“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被扣的船员一定要早早解救回来。”

“财物损失都能承受。可船员安危却事关多少人家的忧欢。都是年轻人,爹娘妻儿都在盼他们回家。”

他说着,指尖敲打着面前瀛洲地图。

“荀长在瀛洲潜伏多年,十分熟悉那边的风土地形,营救应派他为首。然而此次船员被关之处并非是瀛都,而是南岸离岛,那里曾是瀛洲军事重地,应有一个人对那处比荀长更为清楚。”

庄青瞿点头:“奚行检家中的那个裴翳。

宴语凉抬眼:“小庄你知道啊?”

庄青瞿摸了他一把:“你呀,就别再操心了。这些事你在撞坏脑袋之前,已经安排下去了。阿昭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

虽说等好消息。可后续几日,宴语凉还是同岚王将瀛洲之事从头到尾又认真研究了一番。

宴语凉托着腮:“朕怎么看,此次之事都仿佛瀛洲被落云给阴了。”

岚王微笑,他亦这么想。

这世道之事,总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当年瀛洲躲在背后把处月当枪使,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谁料转头自己就亦沦落成了落云的枪杆子,却至今浑然不知。

宴语凉:“瀛洲因紧邻大夏,常年一半以上的腌物、梅酒、丝绸、画卷和香袋等等,都是大夏客商在买,每年能从与大夏的贸易之中赚取不少。而扣留大夏船只,与大夏反目,究竟能与他们何益之有?”

庄青瞿:“无益,反而不如说损失惨重。自打扣船一事发生,其他各国客商的船只,已然在络绎不绝哄送货物入港。尤其堪舆国,一直想卖入大夏酒类和绸缎很久了。只因堪舆酒烈,没有瀛洲梅酒爽口,大夏人并喝不惯。可如今梅酒购不到,倒是有不少人为宴饮并可,去转而买了堪舆的酒尝鲜。”

“而瀛洲,今年的酒和丝,则全被落云买走了。”

宴语凉:“然而,落云与这边饮食习惯皆不相同。青梅酒不合落云口味,瀛丝落云人也不穿。落云是可仗义出手,买瀛洲这一回,但落云也不傻,必定买不长久。”

庄青瞿:“可惜瀛洲王犯浑,至今对落云感恩戴德,百般献媚。”

宴语凉:“既然如此,咱们也无需对他们客气。眼下商人去瀛洲贸易锐减,但朝廷考虑船员安危尚未禁贸。瀛洲若不能赶快幡然醒悟,自己找个台阶下,长久以来必尝到自酿苦果。”

庄青瞿垂眸:“瀛洲许是跟着和落云混久了,幻觉滋生,觉得能与落云平起平坐。”

“可它终究不过一个弹丸之地、区区属国。在大夏眼中,胶南、北漠、处月、堪舆皆能替之,可在瀛洲放眼,谁又能替代大夏?”

“无妨,既它愿自断财路,且看落云能供他几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达成一致——先把自己人给弄回来,再瀛洲耳光之前。再相视时,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心照不宣。

……

荀长是真没想过,他竟也能同师律、奚行检和裴翳这几个完全不搭边的人一起行动。

他同师律关系虽不错,但谨慎情报官与大夏幸运星,素来不是一个风格。至于奚行检,在荀长眼中他则就是个不太熟、该待在京城的毒舌文官。

荀长也没想到两人能相谈甚欢。

荀长:“瀛洲人口还不及华都带外面三县人多,国土更没有华都一个州府大,更有一大半山地种不了粮食,年年口粮不是向大夏买,就是靠落云救济。”

奚行检:“既已如此,就该知晓待宗主国笑脸相迎和气生财才是正道,却竟敢狺狺狂吠夜郎自大,实乃自断经脉自绝国运。”

荀长:“大夏与落云对弈,瀛洲却若跳梁小丑一般跳出来,实在可笑至极。”

奚行检:“确实如此。阿翳,无意冒犯。”

裴翳不知何时过来的。

坐在轮椅上垂着海峰,垂眸不语。

一会儿他道甲板太冷,一个人先回船舱了。此时正逢夕阳西下、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洒金一片、海景甚美,师律也跑来凑热闹:“适才我过来时,看见裴大哥脸色不太好,很有些心思沉郁、寡欢寂寥的样子。”

奚行检:“如何能不郁郁?此次救人,虽是阿翳替我们绘制了离岛的全图,可要知道,瀛洲毕竟是阿翳故国。他此刻心里又怎能好受,又怎会不煎熬。”

师律嚷嚷:“还煎熬什么?他都在大夏十年了,咱们早已当他是自己人!大夏如今才是他故国!”

奚行检:“小律你应该也听说过,二十年、三十年前,瀛洲在落云的提携下,曾有过远超大夏繁华。反而那时大夏,是一片破败颓废、大厦将倾之状。”

“师律你试想,倘若你不曾生在我朝,而是生三十年前大夏,故国风雨飘摇,你又遭人迫害流落瀛洲再不能回。在瀛洲住了十年以后,瀛洲王要你拿出图纸攻打大夏,你又该是何种心情?”

师律:“???”

“我才不干!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我师氏一族铁骨铮铮,别指望我做卖国贼!”

他吼完,突然悟了。

“不是,我没有说裴大哥他卖国的意思……”

“但裴翳心中,却难免会如此自责,”奚行检缓缓闭上眼睛,叹道,“他这十年来在大夏,虽生活平静,但其实从来不曾真的有一天快活。”

奚行检想起当年。

他乘船出使瀛洲归来,意外因为海浪搁浅,就这么在浅海滩涂捡到满身伤痕、被废去双腿的裴翳。奚行检将他捡回家里养着,时常照顾。后来那人的伤虽好了,却落下双腿残疾,一度万念俱灰、精神恍惚。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那人渐渐认命。开始正常地吃饭、看书,帮着奚行检管家、做饭、酿青梅酒,偶尔也会露出同他聊天说地,也会露出浅浅笑意。

他本以为他好了。

可锦裕六年,岚王与师律攻打瀛洲,一路长驱直入直破皇都那日,奚行检从大理寺忙了一天回来,回府屋内静悄悄。

在黄昏的院里,青梅树下,他找到割破手腕、血流满地,已然苍白僵冷的男人。

那次自戕,裴翳只差一点儿就死去。

师律:“啊啊啊?既是如此,奚卿哥哥你赶紧回去陪陪他吧!如今大夏与瀛洲不睦,指不定又会动兵戈,万一裴大哥一时想不开又自裁了可如何是好?!”

奚行检却摇头:“那倒不会。阿翳此生已为他瀛洲故国死过两次,被背叛驱逐、亦以死明志过。一片丹心却被故国所负。已经足够,已于瀛洲两不相欠。”

“何况,阿翳也已应承我,了却前尘,在奚府好好过日子。”

师律:“你还是去看看。”

奚行检:“我信阿翳性子坚韧重信、清透光明,不至柔弱到要人开导。”

荀长:“……”他有句话,实在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最近修炼得宜,偶尔阴阳眼。这几日常在奚行检与那瀛洲轮椅男之间,确实看到了一条显眼的红线。

裴翳作为奚府清客,已住了十年有余。

他原在瀛洲也是贵族,骨子里天然的俊美风流、寡言却聪明,若不是残腿,绝对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加之奚行检三十多岁了始终不肯娶亲,华都市井也常

有传言——《奚大人与他的瀛洲小男宠》。

可若要说他俩有点什么,却又看着不像。

毕竟这奚卿,实在是……太过一本正经的冷硬耿直。成天心无旁骛一心为公,三句不离大夏、五句不离六部诸事。就连让他去安慰人家一下,他都能义正辞严“我信阿翳性子坚韧重信”。

不是,哄人家两句会死哦?

那瀛洲男子虽性子内敛,却分明成日眼睛都长在奚卿身上,事事处处小心侍候。奚卿倒好,迟钝又刚直。

只怕再长的红线,都能被这么个态度给作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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