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在郑公府小公爷王玄应听到足矣令他昏厥的消息之后,他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对于王玄应来说如今的洛阳就是一片鬼蜮,刚刚打了胜仗的小皇帝是不可能放过他的,所以,连‘收拾细软’这样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对忠心护主的仆人说了一句:“撤。”
可惜,他还是说晚了,邴元真与杨公卿的人头被被两个刚刚升了官的监门府士兵扔进了议事厅,随后在罗士信的护卫下,杨侗迈步走了进来。
王玄应了吓了一跳,因为他没有听见喊杀声,是这位当今陛下入了议事厅以后,喊杀声才传出来的,由此可见,这位皇帝是身先士卒的率军入府,随后根本不管手下人与郑公府士卒砍杀,一步步于危险当中走了进来。这份气度,这份胆量,王玄应没见过。
“士信,找郑公府的大印,下令让所有正在待战、备战的备身府军归营,凡是参与了此次抵抗的军官,全部撤换,告诉那些被撤换的军官,死罪可免……”随后他生怕罗士信说错话的又加了一句:“不准说活罪难逃。”
紧接着继续安排道:“凡是参与了今日巷战的监门府军,各按军功封赏,顶替被裁撤掉的军官,命裴行俨接管备身府,以庞玉为副;你,接管监门府,霍世举为副。”
安排完军旅,他又坐在了议事厅厅堂首座上沉思着说道:“让裴仁基处理巷战后的后续事宜,毁坏的民宅、酒楼,按价赔偿,同时放榜安民……”说到这儿,杨侗终于看了王玄应一眼,笑道:“朕真希望你们郑公府平时多贪墨一些,不然府库银钱通过这次大战怕是已经不够了。”
王玄应闻讯立即跪倒:“陛下,陛下恕罪啊!”他是跋扈,不过并不傻,眼见已经失去了所有机会,这时候还不下跪求饶乞命,等什么呢?
恕罪?
杨侗笑的更加开心:“朕堂堂帝王,命备身府军士放弃手中兵器投降竟然要进郑公府来找大印,圣旨都不管用了,你还想让朕饶你?”
他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更像是刚登帝位的新君正准备大展拳脚一般继续说道:“对了,士信,叫人来查封郑公府,所有器物不得离地,待朝廷统计清楚后,造册上报。”
“啊!”
一名郑公府守卫被扑倒进了议事厅,监门府兵士浑身是血的将刀倒握便扎,刀入心脏后,那人明显已经死透他还骑在人家身上发狠不断晃动刀柄,待反应过来,这才看见杨侗,唯恐惊了圣驾的赶紧跪下磕头:“陛下……”
杨侗当然知道这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亲近的说道:“无罪。”随即赏下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你们都是跟朕在战场换过命的……”当那名士兵听见‘手足兄弟’四个字时,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转回头喊着:“小的以死报效!”又冲回了战场。当这句话散开,监门府这群人将成为永不投降的死忠,这里边的御人之道有多微妙,杨侗算是彻底体验了一番。
他转回身,冲着罗士信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啊,缺钱、缺人、缺地盘,等王世充回来,还缺稳定性,去告诉裴行俨吧,接收完了备身府,将他那五百部曲残存的全部带走,安插在备身府内,随后立即登上城头。这两天,就让国舅爷辛苦点,吃睡都在城头上,等王世充回来就好了。”
“陛下盼着王世充回来?”
罗士信对杨侗前面的话还能了解,可说道王世充,他听不懂了。
“盼不盼着王世充都得回来,咱们这儿一打起来,王玄应这小子怕是已经通知了王世充了。我要猜的没错,王世充会让单雄信留守虎牢关,自己率领骑兵往回赶。”门外喊杀声越来越弱,只偶尔才有一两声惨嚎时,杨侗还能听见刚才进来的那名监门府军一边杀人一边捂住人家嘴巴:“你他妈小点声死,陛下正想事呢!”不由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句:“神经病……”
杨侗并没有在这场战斗中提供任何武力值上的帮助,但是,他参战了,虽然没有亲手斩杀一人,可,对于监门府军来说,这也是袍泽。好么,和皇帝成了袍泽兄弟,这种荣光,怕是只有跟随开国之君才能获得,这群监门府军能不当回事么?
这个世界上最刺激人心的,便是忽视,可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力量可以操控的王玄应即便对杨侗的忽视愤怒异常,也不太敢乱说话,只能尝试性的问了一句:“陛下,小臣愿意手持圣旨劝降父亲,让父亲重归我大隋……”
杨侗回头看了一眼,迟疑的问了一句:“你还有手呢?知道这场仗朕损失多大么,不算你让杨汪进攻紫薇宫的损失,朕一共打没了三千五百以上的监门府军,那邴元真率刀盾手一次冲锋就砍杀朕手下一千五百多人,而备身府军的死伤在六千以上!”
罗士信闻言握刀向前,长刀在杨侗面前举起,趁着王玄应下跪叩首的姿态一刀削断其手。王玄应吃痛下直接翻身倒地,咬紧牙关忍疼,嗓子里依然发出‘嗯!嗯!’的低吟吼叫声。
杨侗和没看见一样:“别让他死了,他要是死了,王世充该玩命了。”说罢,根本不看王道询,望着罗士信指向那厮:“他想要你的马?”八壹中文網
王道询赶紧解释:“启禀陛下……”
“王道询谋反作乱,立斩不饶!”
话才说出,杨侗起身而走,屋子里罗士信故意眯起了一只眼,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的坏笑着看向王道询一步步靠近,那王道询仿佛被绑入郑公府的小姑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拿手当脚在地上一寸寸的挪,脸上尽是惊恐。
“你不配当皇帝……”
杨侗刚要出屋,正听见躺在地上且满脸是汗的王玄应说出了这一句,他没太听清,站在原地问道:“啊?”
“我说你不配当皇帝!”王玄应很激动,说话口水粘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似乎这句话是耗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而这勇气,则是断手得来的。
“杨玄感、李密都是我父王世充驱赶出洛阳的,窦建德也是我父拒之虎牢关外,这个帝位本来就该是我父王世充的,你凭什么当皇帝,就凭你姓杨?”
杨侗听到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很正经的说了一句:“你说的都对,做到了那么多被人做不到的事,他才能是王世充;他赢下了那么多场其他人赢不下来的硬仗,才能成为太尉、郑国公。但,要想成为皇帝,就还得赢了朕,要想成为这全天下的皇帝,还要赢了李唐、窦夏。”
说到这儿,他转身走出了议事厅,只留下一句:“要是你爹在,朕绝不会赢的如此顺利,可他不在,你说,上哪说理去。”
“杨侗!你别得意的太早,不久之前我刚得到杨汪将军的消息,他已经攻下了玄武门,如果你不想刘太后和裴仁基之女死无葬身之地,最好把我放了!”
杨侗踩在门框上转身,面露凶狠的说道:“你是不是觉着朕刚才说留你一命,就不会杀你了?”
“报!!!”
门外斥候飞奔入府,看见杨侗单膝跪地:“报,国丈命小的急报陛下,逆臣杨汪率军攻打玄武门,跋野将军力守不降战死,国丈裴仁基率众继续死守。一刻之后,国舅裴行俨、监门府副将庞玉、监门府副将霍世举率兵增援,重夺玄武门后擒获杨汪,杨汪部一万备身府军以被击溃。”
听到这个消息,杨侗总算舒心了不少,转头看向王玄应:“恭喜你啊,因为你有个领兵在外的爹,小命保住了。”转回头,他就如同死神一般向斥候说道:“告诉裴仁基,杨汪,车裂!”